父亲和他的岩板船（1)

云水居主人

父亲和他的岩板船

杜修岳

      学生时代，特别是寒暑假期间，我曾在父亲的岩板船上玩耍，帮忙，度过一些时日，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
      岩板船多用椿木、樟木之类的硬质木料建造而成，首尾尖窄，肚腹扁大。乌篷、单桨、无舵。一般载重二吨半。经常行驶在澧水的支流涔水之上，有时也在澧水干道上航行。津市是它的母港，涔水沿岸的闸口、王家厂、大堰当、梦溪寺等集镇有它的一些停靠和装卸的码头。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以前，它一直是县内主要的水路运载工具。最兴盛的时候，涔水上有这种船七百艘。一般是将粮食、棉花这些大宗产品和桐油、桕脂（俗称皮油）之类的山货运下来。将食盐、食糖、煤油和布匹等生活日用品运上去。在正常情况下，船工行船虽然比较艰苦、危险，但一人一船尚能维持一家几口人的生计。因此，涔水两岸不少人还是乐意干这种活儿的。
      新中国成立前，父亲在结束长期的长工生涯之后，曾驾过三四年岩板船。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父亲弃船回家，佃田务农。土改时，我家分得几亩田地。父亲还在本村的农会里当上负责人。土改复查时，外祖父家一夜之间划为地主成分，父亲自然也就离职了。于是，重操旧业，前后整整三十年，直到退休。
      记得我第一次上父亲的岩板船，是在一九五二年暑假开始的当天下午。那时我在当市完小寄宿，念五一（春季始业），期末成绩榜上列第一，还得了一张印有毛主席戴八角帽头像的小奖状。父亲重新上船已经几个月了。我到码头上去找他，一下就找着了。父子见面，自然高兴。但他没有细看奖状，露出些许“本在意料中”的神情，随手将它放在伙舱里装米的巴篓上，说：“我的船已装好了载，等长腿伯伯的船装完载就开船。你今日搭船回家吧。这时候我有空，带你到馆里吃东西去。”
      一上码头就到了一家馆子里。父亲跟店小二打招呼。小二即吆喝：“来一碗米豆腐！”这东西在家里吃过，觉得不是什么美味。我有些好奇了，走上前去看你厨子怎么个做法。他先将已切成骰子般大小泡在清水里的米豆腐粒儿用竹捞斗捞起来，在开水锅里氽进氽出氽几个回合，然后盛在放有油盐酱豉姜的青花碗里，再用一根鸡毛蘸上麻油，那么刷上一刷，拈一点儿葱花，便做成了：“米豆腐来了!”
父亲叫我来吃。我问：“你怎么不吃?”
      “我挨得，我回家去吃饭。”
      嘿，毕竟是上馆子，这东西嗅起来喷香，吃起来有味，比起母亲在家里做的强多了。父亲一直看着我吃，还几次给我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吃完，父亲结帐：二分钱。我们走出馆子，正要下河，父亲又在小摊上买了一个身穿列宁装的糖娃娃。这是用饴糖吹捏而成的食品兼玩具，大半是哄几岁的小孩儿玩的。多少钱?八分，四碗米豆腐!父亲向来节省，舍不得多花一文钱。今天为何买这东西给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哭娃。父亲却说：“这家伙捏得蛮象的，拿着玩。倘若觉得不干净，你不吃也可以。”其实我明白父亲的用意，这是勉励我用功读书，将来当个干部什么的。因为当时的干部们都穿列宁装嘛。
      我们下河，长腿伯伯望着我笑了笑，便那么一掖，将我轻轻地掖到他的船上，并给我一个烧饼；再一掖，将我掖到旁边父亲的船上。两只船先后晃动了几下。他家与我家相邻，两家世代友好。
     （待续）

吉祥

         好文章,拜读了！

admin

比沈从文的散文更精彩1!

西岭雪1

admin 发表于 2014-9-15 15:14
比沈从文的散文更精彩1!

比沈从文还是差点点！

日月星辰

那个年代的儿时生活情景，写得真实、生动——值得一读。

清河布衣

题图照片好像不是岩板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