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 主 情 致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3）

凌云清风

            专 主 情 致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3）

    宋代李清照《词论》评价秦观词说：“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这里有两个关键词，一是情致，一是故实。情致，好理解，就是指情趣兴致。故实，汉语词典意指旧事、史实和典故。李清照所指如果是这个意思，却与秦观词的实际不符，其词中多用典故，怎么会“少故实”呢？有人解释为“少了实际的东西”，将这段话翻译成现代汉语：“秦观的词却致力于婉约、情深一片，词中却少了实际的东西，就象一个贫穷人家的美女，虽然长得很漂亮，打扮也很时尚，但骨子里却始终缺乏那种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态。”
    这种解释虽有一定道理，但我认为还是宽泛了一些，没有指出秦观词的创作特点。我认为，这里的“少故实”，主要是说秦观词中少情节与故事。秦观词往往用一些唯美的景物画面表现自己幽微蕴藉的情绪，却很少涉及或表露具体的人事，较少有故事情节的元素存在。
    我们将它的词与柳永和苏轼的词进行比较，就可以发现这一特点。同样写羁旅离情，柳永《安公子》云：

    远岸收残雨，雨残稍觉江天暮。拾翠汀州人寂静，立双鸥鹭。望几点、渔灯隐映蒹葭浦。停画桡、两两舟人语。道去程今夜，遥指前村烟树。
    游宦成羁旅，短樯吟倚闲凝伫。万水千山迷远近，想乡关何处？自别后，风亭月榭孤欢聚，刚断肠、惹得离情苦。听杜宇声声，劝人不如归去。

    该词中提到日暮时汀州上拾翠鸟羽的人已散去，显得很安静，只剩下一对鸥鹭站在那里；自从别离后，那风月之夜，亭榭之间的欢聚都因我的孤独而辜负了；这都是具体的人事描写。而天更晚了，只见几点渔灯在苇荻岸边隐映，客舟停桡靠岸，舟人隔船问答，说今夜去程，遥指在前村烟树那里。这就有情节故事的成分了。

    苏轼《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云：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团团。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这首词是苏轼罢杭州通判，调任密州（今山东诸城县）知州途中，写给弟弟子由的。上阕写自己早行的景物、经过和心情，有明显的场景和片断的情节。下阕前半部分，回忆兄弟二人，初到京城应试联名中榜，像晋朝的陆机陆云二兄弟一样，年少有为，充满雄心抱负。也完全是人事的描写。

     秦观的《八六子》云：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该词是作者自扬州返回家乡高邮，在途中想念扬州恋人而写。他的离情并不直说，而是融情于景，以景衬情。写分别，用“柳外青骢”，“水边红袂”的景物勾勒一下，并不写相关情节；回忆两人的交往，也只是用“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虚写；别离以后的情感，更是用“素弦声断” “翠绡香减” “飞花弄晚” “残雨笼晴” 黄鹂声啼等一系列意象委婉表达，并不象柳永那样“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直接表达。
    秦观的大多数作品都是这种写法。李清照说这个特点是“专主情致，而少故实”。“专主情致”，换言之，就是纯粹专注于抒发感情。秦观词很少涉人事，发议论，主要手法就是绘景言情；柳永、苏轼的词，除了言情外，还叙人事、发议论，直接说情语，尤其是苏轼，还谈哲理，寓禅意。他们的词都抒情，只是抒情方式有些不同。两种抒情方式，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即写景物，又写情节、人事的方式，能够比较全面、清晰地反映某一个场景，通过景物和人的活动，表现作者的情感。但写得不好，会流于直露。李清照批评秦观重在写景的手法“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 就是说这种写法，虽然美艳飘逸，但缺乏具体的人事和实际的东西，内涵并不丰满，气格相对纤细。

      2021年3月24日一3月25日

雷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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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清风

雷光清 发表于 2021-6-3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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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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