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 工 而 入 律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13）

凌云清风

           语 工 而 入 律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13）


    宋代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云：“秦观少游亦善为乐府，语工而入律，知乐者谓之作家歌，元丰间盛行于淮楚。”清代胡薇元《岁寒居词话》亦云：“淮海词一卷，宋秦观少游作，词家正音也。故北宋惟少游乐府语工而入律，词中作家，允在苏、黄之上。”近代吳梅《词学通论》云：“诸家论断，大抵（以秦观）与子瞻并论。余谓二家不能相合也。子瞻胸襟大，故随笔所之，如怒澜飞空，不可狎视。少游格律细，故运思所及，如幽花媚春，自成馨逸。其满庭芳诸阕，大半被放后作，恋恋故国，不胜热中，其用心不逮东坡之忠厚，而寄情之远，措语之工，则各有千古。”他们都肯定秦观词具有“语工而入律”的特征。
    所谓“语工”，就是语言工巧，精巧，精致。关于秦观在语言艺术上的成就，我们在前面单元的“意象之特点”，“画境与色彩”，“比兴的手法”，“点化的运用”，“淡语与浅语”中已有所涉及，这里再作点补充。
    秦观词的对偶句是相当工整而精彩的。如：“花影乱，莺声碎”；“烟浪远，暮云重”；“红蓼花繁，黄芦叶乱”；“星分牛斗，疆连淮海”；“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綠皱”；“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
    除了多用对偶句外，秦观词句的表现手法丰富多彩，有点染、层析、比兴、点化、倒装、叠语、双关、反用、互文、拟人、指代等等。如：双关语：“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既写夜景，又暗寓“心”字巧合人名；“东风暗换年华”，既指季节变化，又暗指政局改变。如：互文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失”与“迷”为互文，指因雾浓，月暗，看不清楼台和渡口；“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弄晚”与“笼晴”互文，意谓飞花残雨在逗弄晚晴。
    秦观词非常工于炼句与炼字。如《水龙吟》（小楼连远横空）中的“斜阳院落” “花下重门” “柳边深巷”，将自然之景与人文之景叠加，时间与空间整合；《促拍满路花》中的“露颗添花色，月彩投窗隙”，换一个新的角度，从露和月的方位去写景物；《木兰花慢》中的“江月知人念远，上楼来照黄昏”，把江月写得非常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减字木兰花》中“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用形状似篆文的回形盘香的寸寸断尽喻愁肠，就近取譬，自然浑成；《望海潮》中的“青笺嫩约”，以“嫩”形容少男少女之间的约会，十分生动贴切；《菩萨蛮》中“雨涩灯花暗”，用“涩”形容秋雨绵绵，令人不爽，也很妙。
    所谓“入律”，就是深谙音律，合于格律。秦观词平仄协调，音韵和谐，节奏鲜明，旋律优美，显示出一种悦乐动听的音乐美。
    其一，恪守词律，细分字音。有人逐字分辨其《满庭芳》（晓色云开）字音，说明“秦观词五音相宜，轻重悉异，低昂互节，富于声情摇荡之美。”在平仄不能改动的前提下，秦观从声调入手，通过声调的变化，尤其是仄声声调的细分来增强声律美，同时加强情感表达。如《满庭芳》（山抹微云）中，（寒鸦）万点〈去上〉；（当）此际〈上去〉；（香囊）暗解〈去上〉。去、上相连，音调扬抑；上、去相连，音调抑扬。去、去相连，用于适当处，也会有一种特殊音律感。如《满庭芳》（晓色云开）中，（豆蔻梢头）旧恨〈去去〉，《望海潮》（梅英疏淡）中，（金铜）巷陌〈去去）。用去声字作领句，如《满庭芳》（碧水惊秋）中，“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 “问” “谩”二字为去声，紧领下句，使平淡词调有所起伏跌宕。
    其二，善于择韵，情韵相谐。秦观好用密韵，如他常用《画堂春》、《醉桃源》、《调笑令》、《临江仙》、《如梦令》、《菩萨蛮》、《千秋岁》，便于抒发凄婉情感。另押平声韵时，喜欢用萧尤韵。清代周济认为：“萧尤韵感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这与“将身世感打并入艳科”相当契合。
    其三，善于择调，声情相依。秦观词中，《满庭芳》是长调中最和婉的，他填了六首；《望海潮》最宜铺陈，他填了四首；《如梦令》、《调笑令》韵密而句式长短错落，适于表现缠绵凄婉之情，他填了五首和十首。他娴于音律，也能自度新腔，如《梦扬州》、《醉乡春》、巜海棠春》、《金明池》，应是他的创调。


              2021年4月26日一一4月27日

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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涔阳老客

词比律诗难写，就因为词的有些地方是要讲究平上去入的，不是只需调平仄即可。现在很多人填词不懂上去、去上和入声的使用，写出来的词不可读，正如李清照所言是为句读不葺之词。

凌云清风

涔阳老客 发表于 2021-6-13 15:40
词比律诗难写，就因为词的有些地方是要讲究平上去入的，不是只需调平仄即可。现在很多人填词不懂上去、去上 ...

      先生高评！深有研究。

涔阳老客

      你研究的也很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