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 指 记 （三）

桃源老光

       刘安生就这么住下了。
       起初，睡在厢房，还有个家丁伺候，吃喝都跟宋胖子一家在一块儿，到后来，连吃饭也早一顿晚一顿的，不让他上桌子了。吃的多是宋家人剩下的残羹剩饭。至于住处嘛，也从厢房搬到了下人住的地处。
　　各种冷嘲热讽也纷至而来，宋胖子又躲着不见人面，刘安生只得打叠起精神，除了每天帮宋家干活，闲下来便读书练武。
　　刘安生来到宋家，别人都瞧他不上眼。可住后院的宋小姐呐，却看上了他。

　　 这是宋家的第三个女儿，年方17，生的落落大方，模样儿也挺周正。
       宋胖子没生儿子，过继了一个亲侄子继承自己这一房头，却把女儿当作儿子养，从小请了先生在家教她读书，开始也就是为了博自己一乐。不想这宋小姐秀外慧中，不大年纪便读了几百篇好文章在肚里，又写得一手好字，引得宋胖子的同僚好友，无不啧啧赞叹。
　　可那当儿呀，讲究的是男女之大妨，念叨的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圣人定就的礼制在那儿明摆着的。这两娃娃虽在一家子内住着，可后院竟像宫闱禁地似，成年的男家丁都不许随便进出，更何况刘安生这么个外人哩？？
　　宋胖子虽是个势利眼，内心却打着好主意呢——他看出来了，老兄弟这个侄子无论读书练武，都挺不错，女儿也出落得美丽大方。如果刘安生能考中个举人进士的，想想倒还能凑合凑合。假如不成，兵部、刑部的大人们家里，公子哥儿有的是嘛，到时候还怕委屈了咱的女儿？？
　　这就是宋胖子尽管不怎么喜欢这刘安生，却还能赏给他一口饱饭吃的缘由！
      这双保险的法子，自然只能存在宋胖子的肚子里头。
      却没料到，事与愿违。那几年内，朝庭接二连三遇事：先是老佛爷的万寿节庆，让东洋人小日本鬼子给搅和掉，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造成朝廷大丧元气。落后，又派了李中堂去日本议和。这一来，原定的恩科便给免了。
　　宋胖子这个候补员外郎分发外省补实缺的好事儿，自然也伴陪着给免掉。
　　再后来，朝廷大肆借款，又消减开支，各衙门裁员减人，险希乎差点点把宋胖子给涮下。
　　再后来，顺天府乡试开科，刘安生又名落孙山。
　　一件事挨着一件事，接踵而至，让宋胖子对这个老侄子彻底死了心。
　　他亲自操办着，把小女儿许给了刑部司马大人的儿子。经媒人说合，约定佳期，两家办了几桌酒席，接了些亲戚朋友，当场定下婚书，就等着花轿抬人成亲了。
      刘安生和宋小姐，这俩个年轻人的心，自然不会被一堵高墙所阻隔，在宋小姐贴身丫鬟翠环的暗中协助下，一对孤男寡女时不时来一个鸿雁传书，但迟迟不能见面相会。

　　这天，正巧宋胖子给女儿找的那位女婿，司马大人的儿子司马可来府过礼。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准翁婿俩却同类相似，好的跟哥儿俩似的。
      司马可此人，随了他那位刑部刀笔吏的父亲，生性残忍凶狠歹毒，脸面上却保持着一团和气，明眼上看起来倒算是一位翩翩的佳公子。
　　俩人在房中吃酒时，宋小姐的丫鬟踱出来正想给刘安生送信。不巧，又被主母叫住给分派做别的差事，忙乱中一不小心竟把托她转交的那封信儿给弄丢了。
　　真正是无巧不成书啦！
      这鸿雁传书，恰好被又司马公子偷眼看到捡了去。
      司马公子寻了个角落私下里展开信儿一瞧，细细看了，眼角上涌上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奸笑，顺手将信藏在了袖子内。
　　翁婿俩在客厅喝酒吃的高兴极了，趁准岳父喝酒喝得开心极了，司马公子好似漫不经心地提起——“请问岳父大人，尊府上那位刘姓公子听说是您老的侄子，那么说，也算是小姐的远亲一个了喽？？但不知小婿见到他该如何称呼？……”
　　宋胖子眯着细小的眼缝缝大喇喇撇了撇嘴巴：“——我的好女婿哟！你不知情，那小子不算我的什么侄子，不过是原来一位故交的儿子。现如今他父母都死了，没个地方落脚，遵从父命跑到咱们家吃碗白饭而已罢了。哎呀呀！本来我还想栽培栽培他的 ，让他考个功名，挣个前程，将来有碗省心的饭吃。却没想到，咱费尽心思终是个白给！你别看他个子不小，倒是个牛大压蚤不死的窝瘪子罢了！……”
　   准岳老子和准女婿郎聊着喝着，又把当年的那些个往事再添油加醋地一说和，司马可心里有了数。

　　给宋胖子满了杯酒，司马可谄笑道：“还是岳父大人居心仁慈，待人温厚，可谓忠义无双！依我看此人哪，面貌非常，不像个世家子弟，别是来骗吃骗喝的一骗子吧？？况且，这种人久留在家中，恐怕有点点不妥呢！……”
　　宋胖子扬手一摆：——“你太过奖了呵呵，我乃行伍出身，这信义二字还是铭记心中的，做我们这行的，不就讲究个忠义二字嘛！何况留着他在家，还能干点事儿，倒省了我雇人的工钱呢……嗯哪？！！你刚才话里有话啊！……”
　　宋胖子不傻，听女婿最后的一句话中有疑，猛然惊醒，不禁有些愕然。
　　司马可笑了笑，不言声递过那封捡来的信。
　　借着幽幽的烛光，宋胖子仔细看过，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屋里一片死寂。
　　信上是首唐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刘公子留念。”
　　啪的一声，宋胖子厚重的大巴掌拍在桌上，将一桌儿的酒菜及酒壶酒杯震起半尺高！
　　宋胖子痛恨女儿不守妇道，大婚在即，还私下里和一个穷小子闹腾起来还有了些情分儿？！
　　敢情是刘安生这小畜生先勾引俺的女儿。不然，咱的女儿怎会如此大胆？？？

　　三尸神暴跳。宋胖子的大胖脸不停地抽搐。
      宋胖子带着些歉意：——“让女婿您见笑了，这都是我治家无方才弄出这样的丑事！你要不说破，我他妈还蒙在鼓里呢！小女无才，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亲自登门，向亲家请罪，赔个不是。现如今我就将这刘安生捆绑起来，送到步军统领衙门治他个调戏良家女子之罪！”
　　司马公子吊梢眉一挑：“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啦！哈哈哈，这种事儿，大家子内谁家又没几件？？便是六爷府里的贝勒爷不是还跟婶子辈的搞在了一块么？这必然不是小姐的主使，小婿是说，这事儿可不能闹大了，闹大了肯定会弄得两家包括小姐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可恶恨难消呀，小婿的意思，今晚就把这个祸害给除了！”
　　“今晚？！！”宋胖子脸上的一堆肥肉颤动得更厉害，突突突直哆嗦！他知道，这是京城重地，皇城脚下，不比山村野外，随便杀个人都行。若说在京城里头弄死个大活人，到时候必然惊动官府。要不，这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那些老爷，做什么吃的？！
　　可不除去刘安生这个祸害吧，不仅自己心里不满意，就是女婿一家子该怎么看自己啊，更别说了，咱听吴小军机私下里透风，亲家公司马大人，马上就要升任刑部侍郎！……。
　　看宋胖子一副熊包样儿，司马公子格格格冷森森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不劳岳父大人亲自出马，小婿自有安排……。”
　　说着起身走到门前，左瞧右瞧，一看四周无人，噗地一声吹灭了两根蜡烛，房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岳父大人，依我看，得如此这般……。”

　　 天空中一个明亮的闪电划过苍穹，紧接着又是一个石破惊天的炸雷轰响。雷声撼得屋子山摇地动，在巨雷闪电光芒的映照下，两个人荫在房内窃窃私语。
　　 却没觉防，西梢间窗户外，有个人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一会儿，大雨瓢泼轰然泻下……。
       雨点越来愈大，一声接一声的闪电猛烈地撕裂开天空，瓢泼似大雨下得京城一片雨幕。
       一声偷偷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刘安生。练武之人么，本来睡眠就警醒着，再加上最近听说宋小姐要出嫁，更加是心乱如麻，这当口上，刘安生还能安心睡得着么？？
　   　“谁？？”
　　 没有人应声答话，门环又悄悄地拍了两下，刘安生披衣起床，把门儿拉开了一条缝隙，两个黑影婷婷袅袅闪将进来。
       屋里没点灯，黑暗中刘安生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血气方刚的少年情怀，立即被勾引得心猿意马起来。
       急忙平息下平砰砰乱跳的心，轻轻地发声问道：——“是翠环吗？？ ”
　　   “刘公子，是我们家小姐带着翠环，特地前来搭救你啊！”
　　 黑暗中，刘安生只能借着闪电和霹雳的震动亮光，注视着面前的宋小姐。
       披着雨披的宋小姐，看不出着什么穿戴，只是强忍着闺房小姐的镇定，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人在暗中瑟瑟发抖。
       刚要开口，不料刘安生的书呆子脾气犯了：——“宋小姐，这么晚了，男女授受不亲，刘某是个正经人，只是…… ”
         “我的公子爷啊！你是吃多了猪油养蒙了心吧？！我们小姐不是正经人？！我和小姐夜半更深不揣冒昧特地前来是为了搭救你呀！你知道啵？有人要……杀你呢！！你还假装清高，充什么正神？！……。”
　　翠环压低嗓音为小姐打抱不平，气愤得真想拿扫帚抽他一顿才好：——“这位爷们儿，看起来高大魁梧，顶天立地，象似个敢作敢当的模样儿，可惜呀！书呆子气太浓了啊。”
　  　“眼目下咱们没工夫细说，刘公子，这里不是善处之地，我爹爹和那个狼羔子谋划着要杀你，已经准备动手了。刘公子，趁他们还没动手，你赶紧出去避一避吧。如果……如果是我们俩有缘分，咱们将来再会吧！……”
　　听宋小姐和翠环如此这般一讲，刘安生一时间竟给吓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令他毛骨悚然！！

吉祥

    老光先生博学多才,故亊多多!

古渡源

学习！欣赏！点赞！拜访！

古渡源

学习！欣赏！点赞！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