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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协军
有一天晚上,赖英得前脚刚进杨桃花的房间,杨桃花的母亲王氏随后便跟了进来。赖英得就怔住了,王氏唬下脸道:“你来这里干啥?” 赖英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晌道:“不干啥。” 王氏变了声色道: “不干啥为什么进来?” 赖英得知道再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便灰溜溜地从杨桃花的房间里逃出来。他听见身后王氏咒骂着杨桃花:“这么大姑娘了, 半夜三更地往屋里招汉子,也不怕人说闲话。” 杨桃花含着泪声说:“妈——你怎么这样说你的女儿!”从那以后,王氏每天晚饭后,王氏不给杨桃花独处的机会,要么把杨桃花叫到堂屋去,要么她到杨桃花闺房来坐,杨桃花没有机会和赖英得见面了。那些日子,赖英得心里非常难过。 又一天中午,赖英得正在马棚里给马们添草拌料,杨桃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她小声地说:“晚上,你就在马棚里等我。”
从那以后,两人便频繁地在马棚里约会。冬天的马棚并没有太大的异味,有的是马们均匀的咀嚼声。马棚门口挂了盏灯,杨桃花每次来,赖英得总要把马灯熄了。然后两人急切地躲在马棚的角落里搂搂抱抱。这些举动,结果被杨二爷发现了,王氏曾对他说过赖英得和杨桃花的事,刚开始他没往心里去,认为他们都是孩子,只不过在一起说笑玩闹而已。 那一次,晚饭过后,杨二爷远远地看见马棚的灯灭了,就轻手轻脚地跟了上来,他就发现了他们躲在墙脚亲嘴,杨二爷就跑上前去呵斥他们,并扇了赖英得二个耳光,又照准赖英得的屁股踹了一脚,杨桃花抱住了爹爹的腿,杨二爷才可罢休,无论如何容忍不了自家的家仆对女儿动手动脚。让她上学读书,就是为了让杨桃花的身价增加些,日后找个好人家。 杨二爷自己不缺钱花,这么大的家业足够一家人享用的了,他要攀一个有权的人家把杨桃花嫁过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不争气的女儿会和自家的家仆相好了。 当晚,杨二爷就命管家戴二狗带人把赖英得赶出杨家大院。
赖英得被爱情冲晕了头脑,他深爱着杨桃花,觉得生活中不能没有桃花,他打算哀求杨二爷,请求杨二爷把女儿嫁给他。 他被赶出杨家大院后,并不就此罢休,围绕着杨家大院的围墙闲逛几天后,终于有一天他悄悄的混进了杨家大院,来到了堂屋,见到杨二爷后便“扑嗵”一声跪下了。 杨二爷一边吸烟,一边正在和戴二狗核对租田的帐目,忽然见赖英得跪在他面前,心里不禁有一种厌恶,以为他是无处藏身,求他收留他的,他瞅了眼跪在地上的赖英得,吸了口大烟,放下烟枪说:“你后悔了吧?” 赖英得就苦苦哀求地说:“老爷,求你了。” 杨二爷就说:“看在你爹的情份上,我再收留你一次,只要以后你别再勾引桃花。” 赖英得却呜呜地哭了起来,把头“咚咚”地磕地上说:“老爷,求你了,把杨桃花嫁给我吧,我有力气养活她。”
“啥,你说啥?”杨二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道。 赖英得也瞪大了眼睛望着杨二爷,再重复了一句:“老爷,我要娶桃花!” 杨二爷嘿嘿的干笑了几声,猛然站了起来,大步地走了两圈,转头问道:“你别想吃天鹅肉了,你凭什么娶桃花?” “我爱她,我有力气养活他!”赖英得信誓旦旦地说道。 杨二爷走上前去用力踢了他一脚,赖英得就像树兜般翻了一个跟头,但他又爬起来了,继续跪在原地。 这时侍女正端着一盆红红的炭火走进来,杨二爷的笑变成了冷笑,瞅了眼跪在地上的赖英得说:“你敢用头顶火盆么,你要敢顶火盆,我就把杨桃花嫁给你。”
爱情的力量让赖英得勇气倍增,他从侍女手里接过火盆,义无反顾地放在头顶,炭火盆用生铁铸成的,每次铁盆放在屋里,底下都垫了块青石,火盆里的炭火熄了,青石继续然是滚热的,有时杨二爷就用布把青石包着了,枕头里裹着青石,一夜都是温的。 赖英得把炭火盆放在头顶,侍女惊得叫了一声,很快赖英得的头发就焦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赖英得觉得先是头发燃着了,他的头皮发出“滋滋”地响声,头皮被烧焦,疼得他浑身颤栗不止,肉皮的油液顺着鬓角流下来。他咬牙坚持着,红着眼睛瞅着杨二爷。 杨二爷先是一阵冷笑,最后是惊愕打量着赖英得,心里有些发冷,心思几乎有了些许动摇,看着眼前的这头犟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没有料到赖英得真的会这么做。转瞬,残忍又战胜了同情,他稳定住情绪,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惊愕又换成了冰冷,他要看一看赖英得到底能坚持多久。
赖英得一边忍受火盆烫烧的巨大痛苦,心里想着杨桃花,感觉杨桃花正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着他,满脸悲怆向他走来,又感觉到桃花被杨二爷五花大绑的捆在树上,杨二爷正拿着鞭子猛力地抽她,她正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好像向他诉说什么?他就张开双臂把杨桃花拥抱在怀里,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后,赖英得倒在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 赖英得醒来时,已发现自己被扔到荒郊野外,头皮的灸痛告诉他,杨二爷那老东西并没有实现他的诺言。杨二爷用耍猴子手段戏耍了他。赖英得并不罢休,依旧就像只狼一样,围着杨家大院嗅来转去,他思念着杨桃花,如同百爪挠心似的,让他难忍难挨。 1940初冬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攀墙跳进了杨家大院,摸到了杨桃花的门前,他敲开房门时,杨桃花可怜巴巴地扑在他的怀里。二个可怜的人儿滚成一团,压抑着哭诉着,彼此一阵海誓山盟。在赖英得离开杨家大院这些日子,杨桃花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赖英得,她曾用绝食抗拒爹爹的无情。她坐在屋里,日日夜夜回味那些有关爱情的唐诗宋词,她从古人那里再一次重温了爱情的凄婉、忧伤。
那个夜晚,两人拥在滚热的火炉上,相互用自己的身体慰藉对方的忧伤。结果,情急之中,他什么也没有做成,只剩下了亲近和抚摸。黎明之前,他们共同做出了决定,商定天明后私奔,他们将用这种古老而崭新的方式,向传统挑战。他们商定完之后,赖英得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翻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中午的时候,到了约定时间,杨桃花果然赶来了。杨桃花走得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可继续掩饰不住那一刻的欣喜和激动。他这才意识到,他在这之前并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只想离开制约他们的杨家大院。两人跌跌撞撞地顺着山路行走着,寒风和大雪顽强地阻碍着出逃的前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又困又饿,再也走不动了,相互依偎着坐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半夜里,他们又被惊醒了,他们看见了杨家人及家仆举着火把,个个面目狰狞地站在他们面前。
杨二爷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子,口歪眼斜地说:“你小子心不死哇,今天我就让你断掉这个念想。”说完他就对家仆撸了撸嘴。几个家仆不由分说便把他捆绑在树上,杨桃花在一旁嚎啕地哀求着,杨二爷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杨桃花扔在马车上,猛抽了马儿几鞭,马车就发疯似的载着杨桃花走了。 他听见了杨桃花呼唤他的声音,他也在呼喊着杨桃花,没多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呼喊声沙哑了。他这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漆黑的夜幕下,他被死死地绑了双手双脚,囚困在这荒山野岭上,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不被冻死,也要被野狼吃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但很快又睁开了,他看见寒星狡黠地冲他眨着眼睛,远处野兽地吼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夜里的北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吹,碎雪纷纷扬扬地在山岭间飘舞,他先是双手双脚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死在这荒郊野外。一种巨大的仇恨,在他即将麻木的意识里很快闪过,那就是他如果还活着,一定杀了杨二爷这个魔鬼,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二爷把杨桃花带回杨家的院子后,异常气愤,狠狠地打了杨桃花几个耳光,并把她关进了暗屋。 杨二爷一阵唉声叹气,他真的是又气又恨,喃喃地说道:“桃花,你好糊涂呀!你是千金小姐呀!咋就看上一个家仆呢?” 1940年冬季的一天,已经当了国军营长的杨协秋带着二个警卫回家了,杨二爷仔细地打量着儿子,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显得英俊而魁梧,有几分杀气,高兴得合不拢嘴,他觉得儿子有出息了。 他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小子穿了一身虎皮,是不是回家摆威风的,告诉你,回家还得乖乖地听我的,对家人和佣人要客气点!” 杨协秋就紧挨着阿爹坐下,及其乖顺地说道:“爹爹,你放心,秋儿还是以前的那个秋儿,对家人和佣人绝对客气!” 杨二爷望了望儿子,迷惑地说道:“你们第44军不是在河南一带作战吗?怎么有空回家?” 杨协秋就道:“爹爹,我们29集团军的两个军都奉命来到了桃源、第44军的营地就驻扎在桃源尧河,这次我是请假回来看看家人的!” “怎么?你们调到了桃源,是不是桃源要打仗了?”杨二爷迷惑地问道。
杨协秋笑了一下,望着爹爹说道:“爹爹,你怎么见风就是雨呀,我们目前只是驻防,不是打仗,你怎么想这么多呀?” “你呀!你头脑里装的是大便,如果不打仗,把部队调来干嘛?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想吗?”杨二爷蔑视道。 杨协秋走到了杨二爷的背后,装得很乖顺地对杨二爷说道:“爹爹,儿子军务繁忙,我只能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要走!我帮您锤一锤背吧!” 杨协秋认真地帮爹爹捶背了,杨二爷也不说话,尽情的享受着儿子手中功夫。 一会儿后,杨二爷就对杨协秋说了妹妹杨桃花和赖英得那些龌蹉之事。
杨协秋听了以后就说:“爹爹,应该让妹妹多读点书,读了书后,她的视野开阔了,爱情观就变了,她也就不会再爱一个二流子似的赖英得了!” 杨 二爷考虑了片刻,便慎重地说道:“儿子,我就妹妹交给你,你帮她在桃源找个学校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救救妹妹!” 杨协秋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杨桃花就被杨协秋的两个警卫礼貌地押上了军车,一路上,杨桃花望着哥哥不停地哭泣,对哥哥说道:“哥哥,你是最痛我的啦!离开了赖英得我不能活,你就放了我,我会感谢你的!” 杨协秋就说:“桃花,你年龄还小,不要急于这么快就嫁人,哥哥想让你多长点知识,打算帮你在桃源找所学校读书,给你一段时间地思考,也考验一下赖英得对你的感情,再过一年半载,如果你还想着赖英得,赖英得对你还是一往情深,哥哥不阻拦你,而且还帮你们主持婚礼。” 杨桃花见哥哥说得有理,也就点头答应了,不再哭哭啼啼。
他们来到桃源以后,杨协秋就找到了在省立第二师范当先生的孟晓宇,并对孟晓宇说道:“晓宇,我这次来就求你一件事,我妹妹在家很无聊,我想让她到省立第二师范读书,你一定想尽办法给她一个学位!” 孟晓宇听了后,很轻松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跟王梅校长说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马上就去找王校长!” 孟晓宇找到了王梅校长,用他的三寸不乱之舌说动了王校长,王校长就含笑答应了。于是,杨桃花就被安排到幼师专业18班读书,孟晓宇是班主任,兼任古代文学课的教员。桃师幼18班的教室里,孟晓宇老师穿西装系领带地走进教室,杨桃花很好奇孟晓宇的这种装束,好奇地打量这儿时的伙伴孟晓宇哥哥,她听课时不禁开了小差,努力回味与孟晓宇一起度过的美好的童年时光。
孟晓宇那日给她讲的是宋朝年间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杨桃花刚开始有些听不懂,后来她就懂了。她在李清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意境里便想到自己,赖英得无疑是赵明诚了。一种伤感,便漫上她的心头,三滴两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杨桃花的变化引起了孟晓宇的注意,孟晓宇站在讲台上,先是望着她,后来就踱到她面前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一问使杨桃花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把眼泪擦去。 “我在想李清照的过得太孤独了!”杨桃花狡猾地答道。
“不要胡思乱想!”孟晓宇威严地说道。 孟晓宇继续讲课,杨桃花依然在独自在古人的意境中忧伤,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同学们都涌出教室,看满院的柳絮飘飞去了。教室里只剩下杨桃花,她心里装着很多伤感,她不想去外面。 孟晓宇走了过来,坐在她前排空出来的座位上。 杨桃花调皮地说道:“你上课蛮风趣的,我是叫你孟晓宇哥哥,还是叫你孟老师呢?” 孟晓宇瞪了杨桃花一眼,不温不怒地说道:“你是我的学生,当然要叫我老师,不过如果没有其他的人在时,就随便你叫了!对了,老爷身体还好吧?” 杨桃花说:“他呀,精神好着呢!我就是被他赶出来的!”
孟晓宇又问“老爷为什么赶你呢?你是他的女儿呀!”他说这话时,继续像讲课时一样,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杨桃花听了孟晓宇的话真想哭,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忧伤地说道:“唉,我有一本难念的经,想起那些事就哭!” 孟晓宇和蔼可亲地说道:“有空去我房间坐坐,我听听你的故事,谁都有不高兴的事,说一说也会好过一些。”孟晓宇继续像小时候那样对杨桃花充满关切,然后他就递给她一张写有住址的纸条。
她独自一个人时,总是独自缅怀自己的爱情,想起了赖英得,心情就有一种痛。那时,她还是抽空回味和赖英得在一起的时光,那只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那挂摇着铃挡的马车,无疑给她留下了美好又凄楚地回忆。她不知道赖英得是死是活,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赖英得。赖英得的汗味、烟味还有赖英得有力的手臂都让她彻夜难眠。女生宿舍里,别人睡着,唯她在醒着,回味着苦涩的爱情。有时,她睡着了,便梦见了赖英得,赖英得穿过黑暗,来到她那间草棚,带进来一股冰凉的风,火炉上,赖英得用胸膛压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可周身却那么舒畅,她轻轻呻唤着。一会她和赖英得牵着手,在荒野里奔跑着,最后赖英得就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她就无比惊慌,发现周围潜伏着狼群,正睁着一他鬼火一样的眼睛,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大叫一声,醒了,发现泪水已浸湿了枕巾。 杨桃花刚到桃源那些时光,一直用痛苦地回忆和思念中打发自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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