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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婉言谢绝玉人意 赋诗抒发家国情
1906年8月20日,宋教仁因患神经衰弱症住进田端东京脑病院,经过一月治疗,病情没有明显好转,仍然心情忧虑,精神萎靡。到了9月21日,看护长问她:“君之病因得毋色欲占一分子乎?”宋教仁回答:“否,余已二三年间未曾染此也。”看护长说:“然则色情思想亦当有之,此亦或能成病因。”宋教仁说:“诚如所言,人亦孰能免此哉?但能把持耳!”看护长建议:“与其勉强把持或成病因,则不如偶一为之,犹能使内心淡泊也。”宋教仁当时默认了,过后仔细一想,却觉得“究竟果如所言耶,固尚未定之问题也。” 10月15日,黄兴与田氏来医院探视,并给宋教仁带来了水果补品之类。他首先告诉宋教仁,昨天与日本友人宫崎滔天谈及到了你,他认为你患这种神经衰弱病,呆在人多嘈杂的医院里治疗恐怕难以治愈,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故而建议你到他家去调养。田氏也纷纷说道,宫崎庭院环境优美,附近又有寺庙、景观等休闲场所。宋教仁觉得他们的话有道理,况且,住院的医疗经费也难以为继了。 接着,黄兴便去了护理室,找到看护长,问及宋教仁的病况。看护长对宋教仁夫妻长期两地分居,缺乏私生活之事告诉黄兴,并建议采取必要措施,针对性治疗。黄兴便将此事托付给了看护长后回到病房,对宋教仁说:“看护长说你现在采用生理疗法,必须还要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至于医疗费用,不用你担心,我会设法解决。”辞别时,他对宋教仁说:“我已和看护长商定,请一位专职看护妇,为你专司调护一切,明日就会到院,希望你早日康复。” 这天夜晚,看护长来到病室,征询宋教仁:“夜间看护妇依章应在病室就寝,君以为何如?”宋教仁回答:“可不必在病室睡,唯日间调护而已。” 次日早餐后,看护妇大石英子来到了宋教仁病房。此妇20来岁,冰肌玉骨,貌似天仙,东京郊外人,与看护长近邻。两年前,她与本地青梅竹马的横山太郎结婚,婚后不久丈夫被强征服役,在海滩进行“魔鬼式”训练,队列进行到没膝的海水里,横山太郎一犹豫,便止住了前进的步伐,而队列走进齐腰深的海水中,才听到“立定”的口令。 列兵上岸后,横山太郎获罪“违反军令”,被军法处置。日本政府为强化“军国主义”思想,光大“武士道”精神,以儆效尤,拒绝了对横山太郎家属的抚恤。可怜横山太郎至死也 没能留下一条后根。从此,大石英子孤单一人,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大石英子见到病床上的宋教仁,病魔缠身中仍不失英俊,便满面笑容地走近病床,腑下身子问询:“宋君哪里不舒服,我会尽调护之责。”并为其抬高枕头,扯盖被子。 时至傍晚,大石英子仍然守护在病室,宋教仁催她回家休息,让她明早再来。可大石英子以看护规章为由,不肯离去。她用日语与宋教仁攀谈,宋教仁对答如流。先是谈些琴棋书画趣事,两人不时谈笑风生,乐在其中。接着大石英子向宋教仁讲述了自已的身世和目前处境,宋教仁“甚感惊诧”,并表示深深同情。 末了,大石英子起身关紧单间病室门窗,认真地说:“敝国当局好战,青年男丁征伍者十有七八,一个寡妇要想改嫁,已是不易之事,不如早早断了此念。”她索性拉着宋教仁的手说:“大石我最大的心愿是自已现在生育一个儿女,以防晚年后顾之忧,宋君倘能恩赐,日后绝不为其累赘。”说罢欲脱衣上床,并美滋滋地叨唠:“看护长言,君是绝顶的智者,皆因用脑过度与生活单一致病,尚需有此调护……” 宋教仁用尽力气,从病床上坐起来,对大石英子说:“大石姑娘,卑人同情你,也感谢你的美意。只是目前病体久治不愈,一旦妄行举动,于我加剧病情,于你病因遗传,待等身体康复之后,再作计较,可好?” 大石英子对宋教仁莞尔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放弃了当时的念想。 其实,这只能算宋教仁当时的托词,他有中国人基本的道德底线,那就是对于爱情,忠贞不渝。 至11月2日,宋教仁辞退了看护妇大石英子,赠其一帖书画和1元现金。4日出院,5日入居宫崎滔天家。 宋教仁在住院期间,常常诵读《杜工部诗集》,他在吟诵杜甫诗词时,一股浓浓的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于是,还写下了不少思念家国的诗作: 如《思家》: 去国已三载,思家又一秋。 亲忧知白发,闺怨定蓬头。 禹域腥膻满,天崖道路悠。 有家未归得,期待灭匈奴。 这首诗是说,自已被清廷通缉离开祖国逃亡到日本已经三年了,转眼又到了秋天。母亲肯定忧愁得添了白发,妻子也肯定身心俱疲,累得蓬头散发。祖国在清王朝的统治下千疮百孔,而我却远在日本。无奈自已有家也不能回去看看,只期望早日推翻清政府,回到祖国去,与家人团圆。 又如《独夜》: 他乡久流落,独夜更萧疏。 孤枕梧桐雨,残灯蟋蟀秋。 此生愁里过,故国梦中游。 天下滔滔是,孤怀何日酬。 此诗是在言志:自已流落异国他乡很久了,夜晚一个人睡在病床上倍感凄凉。室外的雨点打落在梧桐树叶上,秋风嗖嗖,蟋蟀鸣叫。人生之旅在忧愁之中度过,故国家园只能在梦境中畅游。反清革命是那么伟大而艰巨,但一定要完成这神圣使命。 再如《秋晓》: 更残犹不寐,起坐独彷徨。 月落千山晓,鸡鸣万瓦霜。 客中忧病累,海外伤国亡。 谁继枕戈志,中原逐犬羊! 此诗自明心迹,他在夜尽更残时,仍久久不能入睡,时而卧、时而坐,心中不知如何是好。眼见月亮落下,晨曦初露,雄鸡啼鸣,屋面呈现霜露。虽然自已身处海外病体拖累,但一刻也没有忘记国家和民族的危亡。炎黄子孙们只有前仆后继,才能驱除鞑虏,完成振兴中华的大业。 这段时间,宫崎滔天主办的《革命评论·革命风流》中,还刊载了宋教仁以笔名勥斋所作的两首诗,其中一首为七律诗《感怀》: 西风萧飒东海秋,世事苍茫感百忧。 涕泪天涯悲失国,风云塞上起驱胡。 百年涂炭怜奴种,万里山河奉独夫。 我欲横刀搔首问,黄人惨祸几时休。 这是一首感事抒怀之作。在西风嗖嗖的海外之秋,我为苍茫世事而忧愤不已。因悲痛失国,涕泪交加,正准备乘风云变幻之机奔赴沙场与国人一道将胡人驱逐出境。因为两百多年来,可怜的炎黄子孙,已沦为奴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广袤的大好山河长期为众叛亲离的独夫民贼所占有。我要横刀立马仰首而问,中华民族的灾祸何时才能止息? 宋教仁的这些诗作里,有对去国离乡、辞母抛妻别子的无限惆怅,有对祖国、故园、亲人的眷恋思念,有对祖国山河破碎,人民惨遭蹂躏的满腔悲愤,有对列强肆意欺凌、宰割、清廷腐败无能的鞭挞,更有自已为挽救国家民族危亡、勇于献身革命的雄心壮志。诗作感情真挚,意境悲壮,绝不仅仅是一般海外游子所抒发的乡情亲情,而是将自已和家乡亲人的命运和祖国联系在一起,融合为一体,因而也就表达出他深深的恋家爱国之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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