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作唐人车胤家世与生平考（七）

涔阳老客

余论：车胤归属地之争

    一、澧县、津市与安乡之争
    前已述，明万历年间《澧纪》已载车胤，是将车胤归于澧州也。故后之澧州志均载车胤，当因安乡属澧州故，无可厚非。清乾隆时安乡人潘相撰《澧志举要》，于东晋隆安“四年冬十二月会稽世子元显杀吏部尚书车允（避雍正皇帝胤礽讳，以下均改胤）”条后曰：“一车胤，澧州、安乡争志以为荣，自古名贤多如此。人可以自奋矣。但《晋书》载胤南平人。澧县是时为澧阳临澧，属天门郡，自宜以安志为信。若澧之囊萤台、武子宅基、武子墓，新洲城门石额之车城，安之车公山、车公亭、车公桥，多属两地车姓之附会，不足深考。”又在“李泌筑新城”条曰：“《志林》称为车胤读书处。《古迹志》又载其萤渚、聚萤台、车渚市，又载其墓即在此。考胤死于元显，海内乱离，其归葬无传。既归葬，亦未必遗命葬于萤渚水窟。少时囊萤或好学人偶一为之，如映雪之类，史载之以见其苦读，非必年年夜夜卧守萤渚，又为之台也。车城二字更无谓。许多附会不过信为澧人，如安乡之车公山、车公桥类耳。修志循此，何以传信。”
    清同治《直隶澧州志》录《晋书》车胤传后写道：“车胤，澧州、安乡志均载。《举要》云：‘《晋书》载胤南平人。澧州是时为澧阳，属天门，自宜以安志为信。’若谓胤为安乡人，非也。澧之新城为车胤故里，其囊萤渚、车城门、武子墓遗迹流传已久。宋王齐舆曾有诗题其墓，则胤之产于新城信矣。《晋书》系之南平者，澧东之地是时半属南平也。南平于晋隆安间治作唐。以《水经注》证之，作唐当在今汇口间。汇口西距新城二十余里。尔时新城之地版隶作唐，因谓胤南平人耳。今汇口西偏地皆治于澧，则其人物亦当附于澧。故但论新城地之属澧与否，而其人可定。不得尽当日南平地而概归之安乡也。况《世说》载南平守王胡之避司马无忌之难，治郡澧阴，见胤于童幼中，澧阴当即今新城。胤产于新城，新城旧隶南平。今治于澧，谓胤澧人也可。”
    此段考索要点是新城有武子墓遗迹，而新城属澧县。武子墓遗迹至今未得证实。《考古》1988年第5期刊登湖南省博物馆、澧县文管所发表的《湖南澧县新洲一号墓发掘简报》，报告1985年冬在澧县新洲乡车渚村二组一小山头上发掘一座战国墓葬，根据陪葬品判断，墓主地位较高。后来当地有人即称其为车胤墓。至于囊萤渚、车城门等，潘相指出与安乡车公山、车公亭、车公桥等均为后人纪念车胤所为，不足为据。新洲之地不仅东晋时属南平郡，且为作唐属地。当时作唐县地包括今安乡全境、南县、澧县东部、华容西部的广大地区，今津市新洲当年自然属作唐。所谓作唐县治在今安乡汇口，则不值一驳。清人已经考证汇口为东晋侨置的南义阳郡郡治。（见后文图二）《水经注》卷三十七“澧水”，郦道元于“又东过作唐县北”下注曰：“作唐县，后汉分孱陵县置。澧水入县，左合涔水，水出西北天门郡界，南流迳涔坪屯，屯堨涔水，溉田数千顷。又东南流，注于澧水。澧水又东，澹水出焉。澧水又南迳故郡城东，东转迳作唐县南。澧水又东迳南安县南，晋太康元年分孱陵立。澹水注之，水上承澧水于作唐县，东迳其县北，又东注于澧，谓之澹口。”这一段文字当即同治《直隶澧州志》撰者所本。
    《世说新语》谓王胡之“置郡灃阴”，前人已指出“灃”为“澧”之误，澧阴并非地名，而指澧水之阴，即澧水南岸。今人已有辨正。（见《古汉语研究》1993年第3期田懋勤《〈世说新语〉札记之一“澧阴辨”》）澧水贯穿澧县、津市、安乡，凡澧水之南岸均可称澧阴。津市新洲在澧水南岸，安乡考古发现作唐古城址就在槐树村，该村在虎渡河南岸。该村南面有车家岗村，也许车胤家即在车家岗。
    今人甄国宪、陈芝据清末民初杨守敬、熊会贞绘制的《水经注图》加以整理，于1990年出版了《水经注图》整理本。其南十西三为澧水水系图。（图一）

澧水流径图

     从图一可见，澧水北支自天门郡界（今石门县地域）流向涔坪屯，中途涔水自北来汇入，与澧水南支合，然后澹水北来汇入，经作唐县治东北，转向南，经南安县（今安乡东与华容西、南县地界）南入赤沙湖，然后汇入洞庭。此路径与作唐县治西南的“故义阳郡城”无关。而今天的津市新洲，即唐代的新城在七里湖西北，亦与《水经注》所记澧水流经作唐的路径毫无关系。王胡之“置郡澧阴”不可能在新城附近。将上图部分放大，得到图二。




       我们将图二与图三今天安乡、津市地图作一对比就可非常清晰地看出相关的几个地点的关系。（图三）

安乡、津市新洲等地关系图

   
    图三很清楚地显示了作唐县治旧址、可能为车胤居住地的车家岗、故义阳郡郡治汇口和津市新洲的地理位置。与图二对照，七里湖的东南方是汇口，西北方是新城，二者均距作唐县治故址很远。今安乡县城老区即清代的安乡县城，其与作唐县治的地理关系与图二完全一致。新城、汇口、作唐故址和安乡县城与七里湖的地理关系也与图二完全一致。结合安乡的考古发现，说明《水经注》对澧水流径与作唐故址的关系的记述是正确的，否定了作唐故址在今汇口。而同治《直隶澧州志》引宋王齐舆诗也不能证明车胤墓在新城。王齐舆浙江宁海人，曾任鄂州刺史，有机会到澧州游览车胤故居，但不能以此定位车胤故居或墓冢就在新城。
    王齐舆仅存一首诗，《全宋诗》题为《儒生墓》，源自《舆地纪胜》卷七十“荆湖北路·澧州·诗》，则题作《车武子宅》：“儒生骨朽名犹在，高冢相望已乱真。只认夜深萤聚处，便应泉下读书人。”
    王齐舆浙江宁海人，曾任鄂州刺史，有机会到澧州游览车胤故居，但不能以此定位车胤故居或墓冢就在新城。所以潘相说：“修志循此，何以传信。”


    二、湖北公安县亦称车胤是当地人
    湖北公安县东晋时一度置江安县，而南平郡治先在作唐，后移江安，此即公安县称车胤为公安县人所本。据《晋书·地理志》，晋武帝太康元年（280）平定东吴后，分南郡江南部置南平郡，郡治作唐。时南平郡辖作唐、孱陵、南安、江安四县。作唐于东汉光武建武十六年（40）分孱陵县置，江安则于西晋太康元年（280）分孱陵县置。江安县的设立比作唐县整整晚了240年。《晋书·地理志》南平郡下四县首列作唐，按《汉书》以来编写体例，州郡下所列首县均为州郡治所。《晋书》为唐房玄龄等撰写，说明东晋时作唐仍为南平郡治。且《宋书·州郡志》载曰：“晋武帝太康元年，分南郡江南为南平郡，治作唐，后治江安。”南平郡治何时移江安，已不可考。然《宋书·州郡志》载：“南安令，晋武帝分江安立。”则当时江安所辖地域远不如作唐所辖地域广，所以可推定车胤曾祖车浚时已家在作唐。而同治《公安县志·古迹》载：“囊萤台在西辛里，晋车胤读书处。台东数十步有车公桥，相传胤之祖育官主簿，流寓居此。有碑。”该志“杂记”载“车胤辨”，先录《晋书·车胤传》，但文字有个别讹异，然后述曰：“按武子自其父为郡主簿，因家焉。今西辛里有武子台、武子宅，读书应在此。乃澧州、安乡争志以为荣，与巢县争涂山，会稽争禹穴，前后一辙。岂以晋时南平治作唐，故彼地车姓附会之。若澧之囊萤台、武子宅基、新洲城门石额之车城，自古名贤多如此，后之人可以兴矣。（参《澧志举要》）”（所引《公安县志》均见江苏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巴蜀书社出版之《中国地方志集成·同治公安县志》）
    同治《公安县志》所载车胤遗迹，如该志撰述人所言，亦“彼地车姓附会之”者。其将车胤既不载入乡贤，也不载入流寓，而在杂记中予以辨识，说明撰述人尚有一定自知之明，难以断定车胤家居江安，故引潘相《澧志举要》以说明之。无独有偶，宋祝穆《舆方胜览》亦在“寿昌军·武昌”“山川”下记曰：“车湖，在武昌县东三十里，有车武子墓。”时武昌指今鄂州。前述王齐舆诗《车武子宅》当为游此车武子墓所作。莫非车胤后来移家武昌？待考。
   
    近闻临澧县亦认为车胤为临澧人。该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与该县湖湘文化交流协会编写了一本《临澧文化·人物卷》，说车胤是“东晋时南平郡离县人（今临澧县柏枝乡、烽火乡，津市新洲镇一带）”，并说柏枝乡的石墨山传为武子出生地，还说《晋书·车胤传》载：“无灯以囊萤而明，读史习经；无墨以石而代，搏（博）众之长”，不知何所本。南平郡从无离县，《晋书·车胤传》及其他载有车胤本事者亦从无“无墨以石而代”的记述。发掘本土古代文化无可厚非，然不严守治史规范，则甚不可取。

    车胤究竟出生于何地，家居何地，尚需更多的史料以至出土文献证实。在此之前，仍以安乡为车胤出生地或居住地可能性最大。

张新泉

多么得法的钻研精神。

张新泉

欣赏点赞写得可观的。

政协邱渭波

车胤故居应该早已有定论，当然，考证一下更好。

李泽华

在这成老客了？

涔阳老客

李泽华 发表于 2022-6-10 04:11
在这成老客了？

涔阳客不能注册，说是已经有人注册了，于是加一“老”

龙阳呈祥

读帖长见识了。谢谢整理分享！

涔阳老客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