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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竹精神 罗永常 孩提时候见过一种叫“风竹”的香烟盒，大人抽完烟后，我们再把烟盒拆了，叠成三角，就可以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玩一种叫“翻宝”的游戏。我清晰地记得“风竹”烟盒的图案：烟盒是竹绿色的，竹叶是白色的，这么说出来，都觉得构图色调很淡雅别致，那些白色疏放的枝叶朝一个方向倾侧，如风搅动，顾名思义，便是“风竹”。 白天在家里足不出户地赶工，晚饭后打伞出来走步，雨下了一整天，还在孜孜不倦地下，空气完全湿透了，那种新鲜的浸润令心肺舒展。按平时的线路到柳园门口，因为雨，门前广场上空荡寂静，天好时这里会有一场子中年妇女伴着那种城乡接合部居民最喜欢的很二的高歌大跳广场舞，挥发土气的情欲。 独自散步一会儿，忽然留意到门墙两侧蓊郁的竹丛，在雨水中湿淋淋地绿着，平时来去并不看它们，绿色植物太单薄，养眼可以，审美就欠缺了，但深夜沾雨之后，夜色成了风景的的装点，风度就凛然出来了，好比一个庸常之人深夜痛饮之后也会释放出平时没有的无谓和洒脱，你说他假装是没道理的。 几乎不觉就在这些雨竹前停下来了。 竹是一种有文化的植物，有寄寓的载体，用不着时时刻刻酸文假醋地观摩它，脑海里只要出现竹子，相关的诗词歌赋的记忆就风一样搅动起来了。我感兴趣的是唐朝的王维曾在本地逗留很久，多久我没有查证。王维有一首诗特别有名，进入了《唐诗三百首》，我特别喜欢，几乎是一睹之后就一次性记住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题目就叫《竹里馆》，资料说竹里馆是王维后来隐居蓝田的辋川别墅之胜景，我一直希望他写的是蒲州。20多年前刚到本地，随朋友到家里玩，骑车路经一个村落，豁然看见一大片竹林，我见过南方的竹子，想不到山西也有，而且这么茂密深秀，当时觉得“幽篁”二字的实景一下子便具体地矗立起来了，顺便把有关王维的生平记忆一下子呼出来了，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矫情和假斯文。 随后在附近村落又相继找到两大片竹林，不知道村民怎么使用它们，但觉脚下的黄土地的品质一下子提升了。与竹子有关的文化多多，非但前人之述备矣，就是本文前面也有记述，什么节操了、虚怀了、宁折不弯了、四君子之一了……多了。不过，最活灵活现的还数东坡先生满心满意的溢美之词：“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养身还是养神，物质还是精神，东坡先生单选了竹子。当然不能说东坡先生的选择和熊猫一样，熊猫是无意识的统一，先生是有意识的分裂，差距大了去了。 我也喜欢竹子的长相，那种清丽俊逸的标致，那种风神绰约的仪态，那种粗细适度的姿容，看了就觉得神清气爽，满心欢喜。爱竹人多，古今有之，现在有几人可与东坡先生那样自标清高？首先你就没院子没土壤，有院子的土豪喜欢种桃种李种春风、种这种那种牡丹，他们也种竹子，但一把俗骨头，种了也埋汰。我这是嫉妒。其次，我不大喜欢吃肉，半辈子也没有修竹为盼，最多是盛夏季节睡睡凉席垫个竹枕之类，算是与竹子的肌肤亲近。当然，我不慕虚名，不能说明我不爱真竹，只是我分得出审美和需求的界线，好比分开爱情和肉欲的界线。 我第一次伸手攀折，因为竹叶上都有雨水，润湿之后的竹枝更加柔韧，很难折断。我只挑了一根细小如绿豆的小纸条，上面节外生枝的枝叶也足够多。我把那一小枝竹叶带回来，插起来，在这个潇潇雨夜，令我居有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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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20 21:5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