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变 （二）
李贵出生在贫困山区，老婆是一个村子里青梅竹马长大的，她嫁给他那年一十九岁，他二十一岁。夫妻恩爱，孝顺公婆，更会生养。几年来心随人愿一儿一女，公公整天乐呵呵的，婆婆喜歪了嘴，村子里人人羡慕，个个夸赞是前世修得来的好福气。村里青壮年多已放弃农耕外去打工捞洋财了，留下老人柱着棍子带着伢儿守着门户。撂荒的田原赶得出绝迹多年的野兔，环境的回升使得荒芜的山林里，时常有野猪骚扰庄稼并在屋前屋后晃荡。尽管国家对种田有着优惠的倾斜政策，而外面的精彩和城市的诱惑，早已把村民农耕的心情懒散淡了。李贵是个孝敬父母，勤劳有担当责任心强的汉子，在村子里种了几亩大田，怎么下苦力也混不出个好日子来。农村原本完好的水利设施在大部份土地撂荒中，也因多年失修毁损完了，他本想种田奔小康的梦化在了阴晴、雨雪、旱涝的日子里。眼馋着感叹以往同龄的，不如自己的小王八羔子在外挣了大钱，混得人模狗样的在他面前显摆，看着他们一幢幢的楼房耸立起来，自己还住着土墙破瓦四处露风跟不上时代的破屋子里，心里就不平衡的自卑憋气不是滋味，觉得有愧于妻儿父老。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不久，他下定决心要去外面赌一把，就不信自己差给了哪一个，计划着几年后也要建楼房给自己增脸面，给妻儿一个幸福温暖的家，给父母一个安享晚年的生活乐趣。 在付诸行动临行的前晚，两口儿在床头盘腿拥抱着相对流泪，次早依依难舍栖惶而别。在外的几年里李贵以一个农村人纯朴踏实的工作本色，吃苦耐劳的精神赢得了老板的赏识，前年春节后提升做了脚手架的小工头。只是妻子没在身边总觉心里空虚虚的栖惶。在第二个孩子断奶后就交给了守护门户的老人，把老婆接来工地回收废料。结束了两地分居的寂寞，眼见着俩口儿挣钱腰杆子慢慢变粗了。可是在他二十八岁，她二十五岁最美好的年华中，悲剧却发生在了他们脱贫致富的曙光里。人生没有坦途，万事看淡些才会另有天地。 时隐时现的太阳阴阳怪气，也似乎感觉到悲哀，风转着圈儿往人堆里钻，工地阴沉沉的透着寒气。大家挂记着李贵媳妇的调查结果，感叹着：多好个漂亮的女人说没就没了。尸检的结果初步认为内脏震裂死亡，结论还是高空摔死，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左右。外表没受损伤是跌在水层上，水面起了保护作用。警方经过一番细致的侦查后告诉王阳：觉得重大嫌疑是个与她有着亲近关系的人，王阳“啊”了一声，半天合不拢嘴，是情杀？还是…… 李贵自当小工头后外面的应酬多了，妻子初来时两人新鲜糯乎。时间一长矛盾就凸显出来了，女人总爱唠叨着他夜晚应酬多，更心痛那似流水花出去的钱。头发长见识短多是女人的弱点，何妨是刚从贫困山区中走出来的把钱看得重，思想上与城市里的社会人情节奏合不上拍，在为人处事上就慢了半步。她哪里知道现今社会没有钱开路，没有人情关系就不顺当，办什么事情都行不通，你就只配做闷工下苦力挣小钱的。现在社会上流行的是：赚钱的不吃亏，吃亏的不赚钱。李贵脑子灵活，经过几年摔打在这方面已经看懂，钻透，关系走得顺溜活灵。翠花以为这些钱都是凭他的本事赚来的，就他一个普工的农村娃要文化没文化，屁！她哪知老公的本事就是理顺世情，在人情的音符健盘上弹跳到位，融合各类业务关系，更重要的是看老板的眼色混得顺溜。李贵赚了钱她喜笑言开，把钱花出去就如肉中抽丝般的痛心，没有舍得哪里会有回报。 李贵为了转化妻子的思想观念，磨炼她的社会世情阅历，尽早适应城市的生存节奏。有次请管理工程的头目吃饭，用心良苦的把她带了出去，原想使她开阔眼界懂得人际关系，社会行情和挣钱的门道。哪知那女人见乌龟王八的弄了一大桌，暗自在心里算计了一下，这一桌的开销在农村她忙一年也挣不回来。她根本就算不懂这顿饭的付出会有什么样的盈利，嘴唇瞬间嘟起能拴一头小毛驴，在整个用餐中脸上没有笑意。李贵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斡旋着，深恐她土气发作，他没面子事小得罪了客人事大。然而饭后客甫刚一出门，她就在现场不管不顾的大发脾气，惹得服务小姐相互丢眉眼儿掩口而笑。他本来功于心计的带她出来适应社会环境，却弄得他似如唱戏的腿抽筋——下不得台！他失望得好似那白素珍扬起的西湖水，瞬间淹没了整颗心腔的区域。 自此后夫妻感情日益裂变，都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撒气。常说：家和万事兴，就在这愁心的烦躁中又屋漏偏逢连阴雨。只为两个互不通气憋在心里的怨气使他分心，在一次运送绞架钢管时出了车祸赔了十多万元。这件事本在李贵的心里就痛得挖心剜肉的，而媳妇没有半点宽慰之心，痛惜那红彤彤的票子哭天抢地的一顿臭骂：“——砍脑壳的！几个钱抖落完了高兴了吧，你这个背霉的只有受穷的八字呀，你怎么就没被车子轧死啦。”这人就真他妈的穷作翻，日穷的时候日子过得密密甜，怎么有了钱时偏要互不相容。钱没了弄得来，人没了，感情没了，就什么也没得了，糊涂啊！ 李贵在彻底寒心下甚至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人生可以回放。目前要解决男人问题的地方到处都有啊，真悔恨当初不该把她带出来。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怀念以往的艰辛甜蜜，心里就隐隐地作痛。往昔善解人意，温柔敦厚体贴的妻子哪儿去了？可人生从远古就已注定，要从磨难中成长起来，无论感情还是事业才会有甜蜜。没有波折的一帆风顺好似没有什么价值，这也许就是人生的信条！就在他沮丧颓废满腹愁心事时，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他的身边。在他眼里，那股与妻子渐行渐远的温馨又似回到了眼前。每当他收工后坐在楼层，悲观秋日寂寞晚霞不愿归家时，这个女人会默默的陪伴着他，他知道她在这个工地做小工，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如妻子那样的年龄，好看的双眼皮下一双乌亮的眼睛，乳房鼓得像风帆，挠得男人心里五花六花地跑马。当夕阳落入在楼层的那边，暮色苍青时，她会轻轻地提醒他：“哎，天黑了快回家吧！呆在这儿会着凉哩。”这样的日子多了，他就有了好奇的温情感动，撩起眼皮迷茫地问她：“哦，你，你老陪着我干嘛呐？” 她神秘地一笑：“我知道你有想不开的事，我怕你……” “噢，怕我怎么了呐？” “唉！”她笑笑，温情地眯着他：“怕你做傻事……”说者无意，听者感动。 “呵呵，我还没蠢到那一步，还没有活够哩，我回到那冷冰冰的屋子里，不如在这儿看风起云落。”说到风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却有暖暖的甜意。没想到她竟关心着他的生死，怕他想不开寻短见，看来他糟透的心情已摆在了脸上，眼里就有了湿润的感动，他眯着她脸上显着凄美的忧郁。 出事后警察询问她：“唉！你叫什么名字？说说，你是怎么和他裹到一起的呐？”她在激动中反感，扭着头眼里尽是讥讽地反诘道：“哎！什么叫做裹到一起呐，会不会讲话呀！”她的反击波起云涌挑不出茬儿，年轻警察被噎得干瞪着眼僵在了那儿。到底年长的警官成熟有经验赶紧打圆场：“呵呵，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按程序调查问询你，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啦。” “嗯，配合可以，我叫陈菊，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哟，有什么话问吧！” “噢，这段时间你和李贵接触频繁，你俩是什么关系？能否在不影响隐私的情况下，说说他做了些什么，说过什么话，去过了哪些地方？” “哎，我和他没有什么隐私，你，你们怀疑他谋杀妻子？”她双眼惊骇露出一脸的诧异。 “不，只是正常的调查，请如实说说吧！”年轻的警官想找回刚才的失落和蔼的回道。 她钭了他一眼，稍做沉思……她俩在一个工地，以往常见面没交言。但对他印像很好，觉得他诚实能吃苦耐劳，为人随和，和睦工友。她尽力的回味着，他们的接触就是在他出车祸以后吧！常见他下工后一个人侍在工地楼层里，天麻眼了还不想回家。不觉中对他产生了同情和怜悯，怕他想不开，开始是远远的观察他，后来逐步的接触了他。从他的谈话中了解到这个男人，心中有许多不被妻子理解的痛苦。特别是在车祸赔钱后本来心中就痛苦难受，妻子不仅没有半点宽慰之心，还在他伤口上插刀子，使他感到做人的悲观与失败。 他的处境与她两年前的老公相似，她男人在生意场上，中了别人的套赔光了本钱。她也如李贵的老婆一样尽是责难与埋怨，把老公逼上了窄路，在人生美好的年华中失出了生活勇气跳楼自杀了。她后悔莫及的反省，若能在老公生活绝望时好言宽慰，使他从新拾起生活的勇气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可等她明白过来时，已是留下了终生的遗恨和负疚的痛苦。她无形中怜悯李贵不要成为她老公的第二，在生活的困境压力下走她老公一样的绝路。她觉得有应该开导他一下，把对老公的失误在他身上找补回来。 唉！她长叹了一口气：“我接近他的目地就是这么简单，可传统的习惯总把男女相处列为不贞或出轨，你们也一定以为我和他有染。可以理解，我和他哪儿也没有去，在他的邀请下吃了一餐饭，也是为了开导他心胸想宽些。那天他喝醉了，他和我说感觉老婆变得不认识了，前后就是这些，信不信由你们？” 两警察听得心里感动，交换了一下眼色和气地问道：“他和你说过些什么吗？” “噢，他说以前和老婆在困苦的日子里过得愉悦甜蜜，为什么有了钱反尿不到一个壶里了，说她把金钱看得太重，不黯世情。两个人的性格在各自生活观念中，产生了裂变的距离，他也暗自想过离婚，但挡不住家里老人的坚决反对。” “是吗？他和你说了想离婚。” “噢，他外面有相好的吗？”警察眼里闪过一丝兴趣的亮光。 “这，离婚，也许是那天他酒后糊说的吧，他有不有相好的怎么会告诉我呢？” “呃，他对你怎么样呀？” “什么怎么样呐？我们是清白的，要我怎么讲你们才相信哩。”她眼里有了警觉。 “呃，你别误会啊，我们已明白了你接近他的原因，是有一颗善良的心，你好好想一下，你虽无意，不能说他没有此心呐，男女间的关系本来就微妙。呵呵不好意思，不小心又扯上男女关系。”年长的警官给她一个和睦的笑容，继续道，“你别介意，他在困苦中遇到通情达理的，给了他生活勇气的女人能不感动吗？说不定他离婚就是想和你结婚哩。” 她心里激灵了一下，想想俩人的交往，空气里似有种若继若离的东西，伸手一抓却成了烟云。有次他冲动地抓着她的手道：“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我知足了，乡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她想着挣脱，只觉那双手温暖有力，一股久违的男女激情爬上了心头，但愿她没有看错人，不相信他是谋害妻子的凶手？如果……他真做出这样的蠢事？那就太不应该了。她感觉警察似乎看透了她的心，脸红了一下，恍悠悠地陷入了迷茫的沉默。（2688）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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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4: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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