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年华（一）

雨雪中漫步

                 屋前屋后的那些事儿（逝水年华）

                                      （一）

        逝水年华，年华似水。
        村里有我爷爷、奶奶的老屋。
        老屋前面是一条弯弯的大河，大河上靠屋这边有个小土坝。
        老屋后侧不远有一家废品收购站，我读书前几乎天天去那里玩，里面有很多“宝”淘。
        现在记忆犹新的有几件事。
        废铁。收购站进门左侧是一大堆堆成山似的废铁，几个儿时的玩伴经常在里面翻找，一天突然翻出了几只像枪一样的东西，小伙伴们一人一只，用橡皮筋套在握的两个铁环那里，上面装一个类似于长螺丝样的东西做撞针，橡皮筋另一头套在撞针凹槽里，枪管里放些绿豆、黄豆的做子弹，就开始你一枪我一枪玩捉迷藏了。
        玻璃。收购站的老后面用约一米高的砖围成圆圈，里面堆满玻璃，医疗垃圾居多。我记得当时最想要最想找的有三样东西，一是镜子碎片，可以照自己，也可以把阳光反射，射小伙伴、射路人恶作剧、射远处，还可以透过别人家窗户玻璃，射到别人家里，这可是件有趣的事儿；再一样是注射器，做水枪，可以玩打水仗；说到玻璃，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玩，那就是凸透镜，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块残缺的，几个小伙伴围在一起，跪在地上，调整白圆点最小（调焦距），追着蚂蚁，追着追着，蚂蚁很快就不动了，伙伴们惊叫起来！有时用棉花，有时用火柴头，似火的太阳下面，伙伴们欢呼雀跃：燃了，终于燃起来了！
        其实在玻璃中翻找，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一块竹架板，横在玻璃碎片上，本来放不稳晃动，人还得在上面活动，如果架板翻了，人落在玻璃上面，后果不敢想象！
        茅坑。这个说来有点恶心（强烈建议，正在吃东西的读者请自觉略过这段，你喷出来了莫怪我没提醒过你），但当时却给我们带来无尽的乐趣！茅坑在收购站最后面一排破旧老房子，两块宽大木板吊粪池老高，木板很长，也不知道什么人设计的，贴心的在中间隔了一根木棒，很可能为了坚固，防止木板长了容易摇晃或断裂吧。一般邀两个伙伴同去（主要是木板长度只能承受三个人），一纵排蹲着，第二个在第一个的屁股后面，第三个在第二个的屁股后面，然后一声令下，同时发力，比哪个的能把吊老高的溅到屁股上面，这说明投下去的最粗、最长、最实、最重！评出当日的第一名，然后无聊地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大了点看二战电影，见有成群结队的轰炸机高空屙粑粑，小伙伴们不以为然，吹牛逼大笑起来：这没什么，我们小时候玩过！经常从“很高的地方”投过“弹”！
        女孩玩的好像只有跳房子、跳绳、手指上穿绳和放纸鸢等几个寥寥无几的游戏。
        男女混玩的游戏，有一个什么名字我忘了，游戏规则好像是这样：
        比如说10个人，5人一组，面对面站两排。
        一排唱着：天上乌儿盛，地下摆麻绳，麻绳叶儿开，把某某调过来！然后调的人冲过来，看能否冲断牵着的手，冲断就带走一个人，没冲断就自己留下来········
        除这些外，还有滚铁环、飞梭镖（折三角线纸，头上插上笔筒，在地上梭动）、捅马蜂窝、塑料袋网蝉、打铁波、打蛋子（有玻璃和铁的），在河边找金刚黄泥巴做绳子拖动的泥车、做手枪、驳壳枪，用完后的圆珠笔芯，插一根铁丝，打橘子皮的枪，摘毛桃（吃了肚子疼，桃子上的毛落在哪里哪里痒），在棉花上撒点尿挂着大头针弯的钩上钓青蛙，还有收集各种颜色的蜻蜓，蝴蝶，再大一点的时候就学会了赌博，撇甘蔗、墙上乓（三声，方言）钱········反正是花样百出，怡然自乐，这里就不一一描述了。
        老屋前大河上一年中最热闹的当属赛龙舟了。
        划龙舟是那个年代安乡人最喜欢的体育运动，每年从古历四月下旬开始，五月初五止。四月划双，五月划单。龙舟按照街道分为乌、蓝、黄、红、绿和白等多个帮，白船一次出事后改为紫龙船。
        龙舟比赛时，各帮划手穿上所属颜色彩色背心，船中、船尾插上同色的锦旗，船头一个鼓手（普通船划桨的十人分为五排，一排两人），若是大船（划桨的二十人不等），则两个鼓手。船尾一个舵手，控制龙舟方向。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用各种颜色气球划分的水上赛道格外醒目。
        河中央还有许多观赛的各色小木船，大河两岸各插一排高高的各种颜色的旌旗。岸上围观群众举着自帮龙船颜色彩旗摇呼呐喊。
        红旗飘飘、彩旗飞舞。
        河面、河岸五彩缤纷，掌声雷动、人声鼎沸形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儿时的记忆中，黄船最厉害，几十名划手绝大多数是打油匠，他们身大魁梧，蓬头（龙头）是肖老八，黄船造得精巧，阻力小，能和黄船匹敌的只有红船，红船水手多是挑脚夫，蓬头是杨六儿，只有绿船最差，人称“绿婆婆”（意指小脚跑得慢）。
        龙舟比赛时，两帮对垒，一对一。先一方开始发难，挑战、挑逗地大声唱起来：

        这边望见那边高，
        望见那边好仙桃。
        不是仙桃我不吃，
        不是对头我不撩！

        旗鼓相当的立马接过去：

        金打的龙船铁包的头，
        一条黄龙江上游，
        郎抓头桡当蓬头，
        姐把后艄抓在手，
        划！齐心协力抢蓬头！

        交手后艄公把船摆正，一声枪响令下，击鼓手振动双臂开始鸣鼓，随着两条船上鼓点越来越密集，划手们顿时有节奏地喊起来：“咚！咚！咚咚咚！嗬！嗬！嗬嗬嗬！”
       “一二，一二，一二········”
        划手整齐划一划桨拨水，船如离弦之箭，射向终点，如一方一时没有抢到急流，就会掉艄休战。
        龙舟离终点只有一两百米时，两舟同下破水（龙舟前四名大梢水手），船上鼓声又陡然密集起来，形成拼搏高潮，离近百米时下了蓬头。
        此时锣鼓紧催，如大战将至的战鼓般，一浪高过一浪，两岸数千人舞动彩旗高声呐喊“划浪！划！划！快划！········”
        观众的欢呼声、摇旗呐喊声、擂得震天响的密集锣鼓声、大河两岸边的礼炮声、“嗨哟~嗨哟~嗨哟~锵”舟上的回礼声、劳动号子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跑丢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先抵终点者胜，获胜一方龙舟上的参赛者用桨拍得水花飞溅，并大声吆喝：“喔！喔！喔！喔！········”
        输的一方则悄无声息地驶向远方。
        端午节这天更是赛舟高潮，除了竞赛外，人们从游弋河面的龙舟里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串串粽子拿出，用剪刀剪下，一个个洒在河里敬水神，初五收舟时，由青龙舟送水神。水神是指帝尧之女舜之妻的娥皇、女英，因寻舜不着双双投湘江而死，后尊为女神。
        青龙舟老大在初五结束龙舟赛时领诵屈原九歌：“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一直送到青龙宫，其余龙舟各拖回所属庙内，如黄船放在水府庙，红船放在五通庙，乌船放在青龙宫········然后刮涂上桐油保养，以备来年再赛。
        58年的龙舟赛发生了两桩惨事，一农妇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孩，和着鼓点，打着节拍，沿着河岸，追着龙舟，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怀中的小孩，被她生生拍死了！还有一个更大的悲剧，大白龙舟的事后有交代。
        许多年后，我遇到了儿时玩伴的父亲，当年龙舟上的鼓手，说起那年的事儿，说到击鼓的技巧，他告诉我：快收慢放。
        说了水上的，再说说岸上一年中最热闹的当数庙会了！
        离老屋约两里路远有个集镇，集镇的街道排列简单，成乙字形，有点历史了。
        三米多宽的古街道，全部用长条麻石块铺砌而成，数百间青砖木瓦房分布两旁。杨柳依依、柳絮似棉，随风飘散，漫天飞舞；斜风细雨中，木屐踏行哒哒哒哒的清脆声，响过去响过来，形成了小镇一幅独特、靓丽的江南水乡有声水墨风情画。
        堤街的平房住着一些手艺人，他们制铁器、蔑器，还有酿酒、榨油、制糖果和鞭炮的作坊和门面，还有一些方便南来北往的开饭铺、旅社、小吃店的小商小贩。
        热闹的街数“正街”。这里全是两层的小木楼，多以梭板做门，开合非常方便，门面宽大气派。有绸缎布行，书纸铺，还有记忆犹新的四大药铺。开药铺的既是老板又是医生，生意灵活，常做些善事，招揽顾客。
        集镇往西南一直沿麻石板走不远（尽头）土山上的大片树林里，有一座古庙，再过去一点还有一座稍小点的古庙。
        相传南宋年间，农民领袖杨幺因“打富豪，均财富，耕者有其田”，深受百姓拥护和爱戴。安乡这块水乡泽国，天时地利人和，义军为躲避官军在此活动频繁。杨幺战死后人们为了纪念他，修了一座庙，名为“杨泗庙”，传说杨泗将军宰孽龙，得道为神。
        当时很多公社都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庙，但据我所知，我们这的整体建筑规模最为宏大。
        大殿正中供奉着杨泗将军，神像十分威武，左右两边奉着观音坐莲台和关公挥舞大刀的神像，后面整齐的排列着二十四位诸天神泥像，有的威风凛凛，有的凶神恶煞，有的眼球都快冒出来了！特别有印象的，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神眼似铜铃鼓了出来，瞪着你，拿着一木棒样的兵器，头顶上高高扬着，好像你不虔诚，马上要砸下来的！
        泥像各具神态，栩栩如生。
        儿时虽有些害怕，时间长了，胆子肥了起来，也跟着大点的孩子胡闹着爬上爬下，把那个鼓眼睛有些怕人的眼睛挖了去，有的泥像手指、脚趾扣掉了，有的眼睛上刻了一副眼镜········有的脖子上被画了一圈佛珠········
        庙中有一座戏台，上盖琉璃瓦，四周飞檐拱角，悬挂铜铃，风一吹就叮咚叮咚清脆作响。墙面用木、石、砖雕刻成姿态各异的飞禽走兽及有关历史故事的画面，庙门前摆设石人、石马、长枪、大刀和土炮。
        大殿里的观音菩萨给那些烧香求子的妇女们讨要子孙用的。
        长大后，我有一点不太明了，明明有了这个，为啥还在不远处弄个娘娘庙呢？难道观世音菩萨也有不孕不育的毛病、不显灵了？
        再大一点到了好像有了点文化又喜欢胡想联翩（青春期）的年龄，对正殿门口的一副对联颇有微词，感觉不伦不类、对仗不工整，更可怕的还容易引发不洁的遐想！
       “笔直一条修行路，掰开两扇佛法门。”
        写这对联、放它在这里的简直太有才了！
        农历六月初六是杨幺的生辰，人们把这一天定为庙会，以示纪念。
        每逢这一天，庙内钟鼓齐鸣。天不亮，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宰杀百鸡，焚香拜佛，礼毕后，抬着杨泗将军的半幅銮驾游乡。那些玩龙灯、舞狮子、划彩船、顶虾灯、踩高跷、玩蚌壳精的及儿童装扮的各种历史人物跟在神像后面。这时鞭炮震耳、锣鼓喧天、彩旗飘舞、人山人海。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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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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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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