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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州司马刘禹锡（25） 楚望赋（1）并引
按 《楚望赋》，唐元和初年刘禹锡创作于朗州。赋前有序，作者登高望远，四面八方，全收眼底。此赋描写朗州的四时景物与民俗风情，眺望楚地，但最终不限于楚地。
【原文】 予既谪于武陵，其地故郢之裔邑（2），与夜郎诸夷错杂（3）。系乎天者，阴伏阳骄是已;系乎人者，风巫气窳是已（4）。嚣雰浮浮（5），利于楼居。城之丽谯（6），实邻所舍，四垂无蔽，万景坌入（7）。因道其远迩所得，为《楚望赋》云。 【注释】 （1）此赋约元和初作于朗州。楚望：《左传·哀公六年》“江、汉、睢、漳、楚之望也。”此赋描写朗州四时景物与风俗民情，实不限于眺望楚地所见。 （2）郢∶战国楚的都城，即今湖北江陵。裔邑∶边远城邑。 （3）夜郎∶汉时我国西南地区的古国名。约在今贵州西北、云南东北及四川南部地区。 （4）风巫气窳（yǔ）∶民间信巫而风气懒惰。窳：恶劣，懒惰。 （5）嚣雰浮浮∶迷漫飘浮的雾气。 （6）丽谯∶城楼。 （7）四垂：四面。万景坌入∶景色纷纷进入眼里。
【试译】 我被贬谪到武陵，这里是曾经楚国都城郢的遥远边邑，与夜郎国等少数民族交相错杂。就天来说，这里阴气潜伏，阳气旺盛；就人来说，这里的百姓信奉巫术，风气懒惰。雾气弥漫漂浮，因此适合在楼上居住。城楼就挨着我的居所。我的住处四周没有遮蔽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景象都奔腾着映入眼帘。因此我叙述远近所看到的的东西，写了这篇《楚望赋》。 【原文】 翼轸之野（1），祝融所司（2），阴迫而专，专实生沴（3）。天濡而雺（4），土泄而泥。气罕淑清兮，淫氛曀曀（5）。中人支体兮，为瘥为瘵（6）;以旷涤烦兮，利居高于物外。我卜我居，于城之隅。宛在藩落，丽谯渠渠（7）。四阿垂空（8），洞户发枢（9）。眸子不运，坐陵虚无（10）。岁更周流（11），时极惨舒（12）。万象起灭（13），森来贶予（14）。 【注释】 （1）翼轸∶翼和轸均为星宿名。荆州乃二星宿之分野。 （2）祝融∶高辛氏火正，乃主南方之神。相传祝融死后为火神。《吕氏春秋·四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注∶"祝融，颛顼氏后，老童之子吴回也，为高辛氏火正，死为火官之神。" （3）专（tuan）∶通团，团集。沴（ lì ）.：因天气反常而造成的伤害和破坏。.灾害。 （4）雺∶同雾。《尔雅·释天》”天气下，地不应曰雺。”郭璞注：“言蒙昧。”泄，泄露，指渗水。泥：泥泞。 （5）淑清∶明朗纯净。曀曀（yì yì）:阴沉昏暗貌。《诗·邶风·终风》：“曀曀其阴”。天色阴沉而多风。 （6）瘥、瘵（cuózhài）：均指疾病。 （7）藩落∶篱落，此处指城墙。渠渠∶深广高大貌。 （8）四阿∶楼檐的四角。《周礼·考工记·匠人》∶"四阿重屋。"注∶"四阿，若今四柱屋。" （9）洞户∶打开门户。发枢∶转动门枢。 （10）眸子不运：《庄子· 外篇 ·天运》：夫白鶂（yì）之相视 ，眸子不运而风化；虫，雄鸣于上风，雌应于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陵∶通凌。虚无∶虚空，天空。（11）岁更周流∶岁月变更循环。 （12）时极惨舒∶《文选》张衡《西京赋》∶"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则惨。"薛综注∶"阳谓春夏，阴谓秋冬。"《文心雕龙·物色》∶"春秋代序，阴阳惨舒。" （13）起灭∶生发消失。 （14）森：盛貌。贶（kuàng）：赐予。 【试译】 这里是翼宿和轸宿的分野，火神祝融掌管着这里。阴气（湿气）被逼迫着聚集在一处，聚集起来就会导致阴阳二气不和的损伤。天气潮湿产生大雾，土壤潮湿就像泥一样。天气很少是明朗清澈的，总是潮湿又阴沉昏暗。这种湿气影响到人的身体，就会导致种种疾病。用广阔的视野就可以洗清这些不便的烦恼，因此在这里适合居住在高处。我选择我居住的地方，最终选定在城中的角落。就在城池的边防区域（指城墙附近），旁边就是深广高耸的城楼。屋檐四角垂在空中，打开窗户或者门时，眸子都不需要转动，就能够凌驾于虚空之上。岁月流逝，四季轮转，各种物象生发或者消失，复杂而丰富地被赏赐于我（意思是我看到各种繁盛的物象）。 【原文】 棂轩之外，群山巃嵸（1）。冈陵靡阤（2），势若相拱。出云见怪，窈蔚森耸（3）。露夕霞朝，望如飞动。檐庑之下，大江澒洞（4）。支流合输，泄入云梦（5）。羲和望舒（6），出没两涯。涵泳之族（7），聱耴㰹呀（8）。秋水灌盈，漩石飘沙。流枿轩昻（9），舞于盘涡。逮及收潦，澹如绿醽（10）。白石磷磷（11），倒影罗生。蘋末风起，有文无声（12）。悠远烟绵，与空苍然。 【注释】 .（1）棂轩（líng xuān）：有窗格的长廊。巃嵸∶山高耸险竣貌。 （2）靡阤∶绵延不断貌。 （3）出云：枚乘《七发》：“山出内云，日夜不止，见怪：呈现怪异。”窈蔚森耸∶幽深茂盛、森然耸立。 （4）澒洞（hòng dòng）∶水势浩大无边貌。 （5）云梦∶古代泽名，此处指洞庭湖。《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七岳州巴陵县∶"巴丘湖，又名青草湖，在县南七十九里，周回三百六十里，俗云古云梦泽也。" （6）.羲和∶日神，此指太阳。望舒∶月神之驭者，指月。 （7）.涵泳之族∶水中鳖、虾等水族。 （8）.聱耴（áo nì）∶.众声杂作。 .鱼鸟群处貌。《文选》左思《吴都赋》∶"鱼鸟聱耴，万物蠢生。"李善注∶"聱耴，众声也。"歔（xū）呀∶同喊呀，嘴张开貌。 （9）枿（niè）∶树木的根株。轩昻∶高低。 (10绿醽（lǜ líng）∶泛指美酒。 (11磷磷∶水石明净貌。 （12）蘋：水草。文∶水的波纹。
【试译】 窗子之外，群山高峻，山冈延绵，形势好像是在互相拱卫。云雾产生的时候山脉显得奇伟，幽深而又茂盛。降下露水的傍晚和有朝霞的清晨，它们看起来如同飞动一般。屋檐之下，江水浩大，无边无际。支流交汇，一同流入云梦泽。日月就在江水的东西两极升落。水中的水族生物众多，群聚时都口中开合，众声杂作。秋天时水涨，使石子旋转，沙砾漂浮。水面上漂浮着树木的断枝，随水势忽高忽低，好像在水流的漩涡中舞蹈。等到洪水退去了，水面平静淡泊犹如美酒。岸边白色的干净的石头起伏不平，倒影丛生在水中。风起的时候，水面上又涟漪的波纹，没有波浪的声音。水面旷远幽静，延绵到天边，水天一色，苍茫一片。
【原文】 湘沅之春，先令而行。腊月寒尽，温风发荣（1）。土膏如濡（2），言鸟嘤嘤。三星嘒其晓中（3），植物飒以飘英。云归高唐，草蔽洞庭。目与天尽，神将化并。圆方相涵，游气杳冥（4）。熙熙蔼蔼，藻饰群形（5）。枿树童丘（6），积空凝青。环洲曲塘，含景曜明（7）。 【注释】 （1）发荣∶开花。 （2）土膏∶土中所含的适合植物生长的养分。《国语·周语上》：“阳气俱蒸，土膏其动。” 唐 皇甫冉 《杂言无锡惠山寺流泉歌》：“土膏脉动知春早，隈隩阴深长苔草。” 元 胡南 《春日田园杂兴》诗：“水活土膏动，风微花气深。” 清 沉德潜 《说诗晬语》卷上：“土膏既厚，春雷一动，万物发生。”《国语·周语上》∶"阳气俱蒸，土膏其动。"韦昭注∶"膏，土润也。 （3）.三星∶参宿。《诗·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传∶"三星，参也。"笺∶"三星谓心星也。嘒（huì）∶（星光）明亮（一说微小）的样子：《诗·召南·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4）圆方∶天地，天圆地方。相涵∶相包涵。游气：浮动的运气。杳冥：天空，高远之处。 （5）熙熙∶和乐貌。蔼蔼∶盛貌。藻饰（zǎo shì）：意思是修饰；装饰。群形：千姿万态；多种多样。 （6）枿（niè）：古同“蘖”，树木砍去后又长出的芽子，如“山无槎枿；树木砍去后留下的树桩子，如“今洲上犹有陈根余枿。童丘∶不长草木的山。 （7）含景：谓日光照临。 指服食日光。古代养生术，为道家内丹功夫之一。曜明：犹显扬。
【试译】 湘沅之地的春天比节令来得更早。腊月时寒气就已经散尽，温暖的风吹开春花。土地湿润，鸟鸣嘤嘤。夜晚参宿的心星明亮，植物在风中开花长叶。云彩归于高唐，青草遮盖洞庭。远望的目光随天际一起到尽头，精神与自然造化融为一体。天地互相涵容，云气缥缈不定。万物繁盛和乐，其外貌都被装饰得美丽。山上树木的旧根株上长出新芽，凝结出一片绿色。环绕的沙洲和曲折的池塘，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原文】 恢台之气（1），发于春季。涉夏如铄，逮秋愈炽。土山焦熬，止水瀵沸（2）。翔禽跕堕（3），呀咮垂翅（4）。曦赫歊蒸（5），阳极反阴。二仪交精（6），下上相歆（7）。云兴天际，欻若车盖（8）。凝矑未瞬，弥漫霮䨴（9）。惊雷出火，乔木糜碎。殷地爇空，万夫皆废（10）。悬溜绠缒（11），日中见昧（12）。移晷而收（13），野无完块（14）。 【注释】 （1）恢台之气∶夏季之气。《楚辞》宋玉《九辩》"收恢台之孟夏兮，然欿傺（kǎn chì）而沉臧。"，洪兴祖补注∶"黄鲁直云∶恢，大也。台，即胎也。言夏气大而育物。 （2）瀵（fèn）∶水从地下喷涌而出。 （3）.跕（dié）堕∶坠落。《后汉书·马援传》“下潦上雾，毒气重蒸，仰视飞鸢跕跕堕水中。” （4）.呀咮（xia zhòu）∶呀：张口貌。咮：鸟嘴。 （5）曦赫∶太阳明亮貌。此指太阳。《初学记》卷三夏侯湛《大暑赋》：“何太阳之赫曦，乃郁陶以兴热。”歊（xiāo）蒸∶热气。张华《励志诗》：“土积成山，歊蒸郁冥。” （6）.二仪∶天地。 （7）相歆∶相感动。 （8）.歘（ xū）∶忽。车盖：曹丕《杂诗》：“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 （9）凝矑（níng lú）：注视;注目。矑（lú）：瞳子。霮䨴（dàn dui）∶云密集貌。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云霞霮䨴，洞杳冥兮。”注：“善曰，皆幽邃之貌，” （10）殷：震动。司马相如《上林赋》：“殷天动地。”爇（ruò）：烧灼。废：不起。 （10）.悬溜∶从屋檐滴下的水。绠缒∶下垂的汲水绳子，此处用以比喻从檐上不断垂滴下的水。 （11）见∶呈现。昧∶昏暗。 （12）移晷∶过了一段时间。晷∶日影。 （14）野无完块：完整的田土。块：土。 【试译】 夏天的气在春天快结束的时候生发。夏天炎热得像要融化，到秋天时更加炽热。山丘干燥像要烧焦了，静水也像煮沸了从地下喷涌而出。飞翔的鸟跌坠，张着嘴垂下翅膀。太阳明亮，热气蒸腾，阳气到了极点反而生出阴气。天地之气互相感动，天边忽然出现车盖一样的云彩。凝眸注视着，眨眼之间就繁云密集。惊雷擦出火花，高大的树木因此破碎。雷电震动大地，焚烧天空，一切东西都会被摧毁。暴雨降下，屋檐下的雨水不断，像下垂的井绳，正午时分也非常昏暗。过了一会儿，云收雨停，郊野中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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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 19:0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