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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 岁
萧骏琪
孩童时，父母对守岁看得很是重要，大约祖辈们认为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必须郑重一些守着吧，于是，父亲也这样沿袭了。儿时贪睡，这个习俗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但规矩毕竟是规矩，是断然不敢违拗的。 夜幕降临，祖母就把煤油灯点着了，火塘里的火燃烧着，棱筒钩上吊着的炉锅的蒸气，飘着鸡和猪肉独有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这个时候，娘用开水冲泡的茶里面，不再只有几片单调的茶叶了，因为是大年夜，她特意在开水里面加了几粒廖廖可数的芝麻和炒黄豆或花生之类，让人看到后精神为之一振，恨不得立即弃了开水而吃到碗底的诱惑。
大年夜的晚饭很晚，等到饭菜飘香时，估计已是九点时许了。父母会为自己斟上一杯劣质白酒，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夹一筷子“白水萝卜”放进嘴里，权以冲淡酒的辛辣。我是不酒的，盛一碗饭，专拣鸡肉猪肉或鱼大快朵巸。父亲是当家人，他会如大队干部作报告一样，慢斯条理地说起一年的得与失，娘附和着，偶尔也补充几句。最后，父亲会以“明年会搞一年好的”而结束除夕夜的“工作报告”。 除夕夜的禁忌很多，最起码的是不能说“死了〞之类的话语。我记得娘在平时说过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当然是真实的。娘说，她在刘家湾做女儿的时候，还有一个妹妹的。那晚也是除夕夜，外祖父让一家人守岁。也许是娘的妹妹听左了，口中嘀咕了一句：守丧啊？外公听了火冒三丈，因为是除夕夜，也就没有责骂责打。过了没多久，娘的妹妹却因病夭折了。娘还说，尽管那些年医疗条件差，但那病也不是治不好的病啊。追根究底，还是她妹妹说错了话，把“守岁”说从“守丧”了。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认为说错一个字竟剥夺了一个小女孩的生存权，这是谁家的法律，这么厉害？后来，当娘说到第无数次的时候，小孩子的思维就异想天开了：我那位姨娘长得好看吗？如果她还在，会带我到处玩吗？ 父亲喝完了第一杯酒，便余味未尽地去斟第二杯，这次，娘破例地没有横眉怒对去制止。我和祖母、娘一起吃饭，因为守岁要尽量把吃饭时间拖长些，所以吃得很慢。娘还经常性向吊锅里投些青菜，让肥腻了的嘴里便有了新鲜感。 就这样慢呑呑地扒着饭，尽量把吃饭的时间拖长一点，以讨父母的欢心。父母这时也把明年的宏伟蓝图反复描绘，大有一种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感觉。祖母点燃一支“喇叭烟”权以提神，好不容易捱到十二点，在父亲的指令下，把一挂鞭炮点燃放了以迎新年，听到那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我的心情兴奋到了极点。这时的山村，鞭炮声此起彼伏，哦哦，新的一年到了，我又长了一岁了啊。 临睡前， 父母给了我一毛或两毛的压岁钱，我小心翼翼地接了，尽管我知道这钱在我口袋里呆不了多久时间的，但心里仍然特别兴奋，至少，我是这钱的主人，虽然时间短暂，但我毕竟拥有过。 多少年以后，祖母和父亲早己作古，我也作了父亲。但多少年以前得守岁仍清晰如昨天。久居城市，家乡仍沿袭着守岁的等候吗？但是我知道：那一挂挂炸响在天际的鞭炮，仍然如往昔一样红红火火、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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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 12:15: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