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生叔叔
萧骏琪
建生叔姓万,但人很清瘦。与万姓似乎有点牵强附会。一年四季,脸上总挂着一副真诚的笑容。悠闲时,抽一支劣质香烟,看看武侠小说,遇上任何熟悉的人,总爱就地坐下,陪人说话,当然,那支烟是永远不可缺少的。 儿时,建生叔总爱翻过一座山,来我家闲聊,我父母也很喜欢他,他说起传书来,总是眉飞色舞,尤其说水浒:那鲁智深啊,拳头鼓有蒸钵大……之类等等等等。那时,我总爱搬一条小板凳,坐到他的面前,然后,用一副崇拜的样子望着他,连涎水流了下来也不知道。倒是父母几度催我去睡后,才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上床了,嗯,鲁智深,他到底打死了镇关西没有啊,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建生叔和我父母的友谊延到了我们这一代。他家里我是常去的,而且不拘小节。有时去他家,刚好碰上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菜是素菜,可我不管那些,随邀入座。有时带上些许自认为较好的菜,当然,酒是绝对不可少的,自已炒菜,自已倒酒,然后围火炉坐下……那时,倒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我前世或者来世应该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可是,我为什么不姓万,或者,他们为什么不姓萧呢? 建生叔喜欢钓青蛙,夏天,带上一枝钓竿串乡走村,有时寥寥无几,有时收获颇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天如果能钓到十余斤,也可补贴一下家里的日常开销。但如果我到了他家,便悄悄地到井台杀那些刚钓到的青蛙,等我知道时,半脸盆青蛙肉已洗得干干净净,只等下锅烹炒了…… 七十年代中期,父亲已经双目失明,凭着以前的直觉,老人经常是两根木棍,跌跌踉踉地到他家去玩,每逢父亲来后,建生叔不管多忙,总是先丢下手中的活计,把我父亲迎进家,递过一支劣质香烟或者旱烟,然后,从柜角拿出一个玻璃酒瓶,要儿子或者女儿到两公里左右的先锋桥打散装白酒…… 2002年,我离开了家乡去异地谋生。以后的日子里,经常问起建生叔,回答说他家景比以前强多了,儿女都成家了,家中的木质房子拆掉,重新修了栋好漂亮的楼房。我听了当然很开心,总想去看看他,可是每次回到家里,都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耽搁了! 2012年吧,表侄结婚,于是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老表家吃完晚饭后,也就不顾挽留,到了叔叔家里。 多少年不见,建生叔明显的老了,但他那副真诚的笑容依然如故,他热情地把我迎到屋里,围着火炉,说起一些遥远的往事……那晚,叔侄抵足而眠,互相说着话,直到凌晨两时许,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今年十月,叔叔的儿子友腿修了好大一栋别墅,作为几代世交,我自然也是在被邀请的人物之一,十月三日,我和女儿驱车到了他的新居,等那挂象征吉祥喜庆的鞭炮点燃后,两老急忙从屋里迎出来,笑容可掬地拉住我的手…… 我在叔叔家里住了一晚,那两天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陪着叔父,拉着他的手,认真地听他记忆中的点滴回忆! 一直想写写我的叔父,平淡的日子和交往,总有好多岁月的感动!叔父的手是温暖的。父亲走了,建生叔取代了父亲的位置……我想:血缘固然重要,但父辈们真诚的友谊已经延续到了我们这一代!现在,从建生叔的眼睛里,我不是看到了一切么! 我应该回去了,尽管有些不愿意。 叔,亲叔,我会常来看您的,如儿时一样,围着火炉,吊锅里滋滋的响声是一曲动听的乐曲!那时,我会倒上一碗酒,敬您,然:后用儿时虔诚的目光望着您,听您的水浒,听您的传书,听您用慢斯条理的腔调告诉我:那个鲁智深啊,他的拳头鼓有蒸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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