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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龙与骡子客的故事(之一)
湘鄂边界,重山之外又重山。在这万山丛中,万里茶道石门段蜿蜒其间,正是这条道——迴荡过贺龙青少年时期吆喝骡马驮运红茶的声音,叠印着贺龙当年创建根据地的红色足迹,记载了贺龙与骡子客们很多诉说不完的故事。 初走茶马道,结识张骡客 张骡客,本名张盛勋。湖北鹤峰人,光绪四年(1878年)生。年少时即学着“赶骡子”并终其一生。张骡客已于1980年7月病逝,终年102岁。诸多有关贺龙跟着他做骡客的事,已无从相问。但,1978年张盛勋百岁寿辰时口述了一件旧事,即宣统2年(1910年),时年32岁的张盛勋在宜市(今壶瓶山镇)“张本记客栈”巧遇时年13岁的贺文常(即“常伢儿”,又名贺云卿、贺龙)。张骡客甚喜他干练、勇毅、豪爽的性格便收其为徒。 1910年正月,时年13岁的贺龙借了姐夫谷绩廷的一匹小花骡子驮了货,沿着桑植通往石门宜市(今壶瓶山镇)的那条茶马古道,驮运到宜市“泰和合”茶号去。 那年头,行走骡马道,非为易事。贺龙初走骡马道饱尝艰辛,独自闯关越隘到了宜市。 天黑时,贺龙身背一捆马草,手牵那匹小花骡子住进了“张本记客栈”。恰其时,常年行走骡马道也住这客栈的张骡客眼见这位约十三、四岁的少年进了客栈,两眼早已闪出赞尝的亮光,一丝喜气已在眉间流移。只因他自己少年时即开始学着赶骡子,所历艰辛独自知,目睹这位少年走进客栈,那番感同身受的思绪又怎不即刻飘动。于是,张骡客两眼紧盯着贺龙,不忍移动。 贺龙进了客栈后,搬条高板凳站在上面下了驮子,把骡子拴好,铡了草让骡子吃。张骡客见贺龙相貌堂堂,年纪虽小,搞事却非常利索,心里更生好感,便向他走去:“小伙计,你贵姓?”贺龙抱拳施礼爽朗回答:“老板,我姓贺!”张骡客急急摇手:“我是么的老板,我是赶骡子的,我姓张,叫我张骡客。”并热情约他去吃饭…… 那年月,兵荒马乱,官匪一家。骡客们行走骡马道,翻山越岭,餐风饮露,凶险难测,一条命只当是捡来的,每每到了客栈,喝酒吃肉,图的是个痛快,张骡客也不例外。他瞧见贺龙人虽小豪气足,却既不喝酒也不吃荤菜,更不胡欢胡闹。独自一人坐在桌角边边上,解开一个小布包袱取出一碗包谷粉子饭,面前仅放一碗“和渣”(黄豆浆和蔬菜做成),津津有味地吃着。客栈老板走过来收碗筷,见贺龙自带了饭菜没买客栈的酒肉饭菜吃,心中不悦。这位老板斜着眼看看贺龙,边走边嘀咕:“你人还没骡子高,就出门赶骡子,皇帝佬儿的钱就那么好赚!” 顿时,贺龙浓眉紧缩,怒目圆睁。气呼呼地扒完碗里的包谷饭,“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愤愤离开了饭桌。客栈老板见状,欺侮贺龙年纪小,已生的几份怒气正待渲泄发作。张骡客忙忙起身对客栈老板抱拳施礼,以求情的口气说:“老板,不要再讲多了!这个伢儿还只十多岁,能出来谋生就很是扎实,懂事了。我们都是养儿养女的,多宽待些。”…… 行走骡马道的骡客们有一句行话:“行船走马三分忧,赶早不赶晚。”第二天,张骡客早早起了床,草草洗了脸,自认为起了个早。却不料贺龙比他起得更早,贺龙早已割回了一捆马草,正站在高板凳上往骡子背上“上驮”。张骡客急步上前,帮贺龙把驮子往骡背放好,扎紧骡子肚带,亲热地说:“伢儿,你到哪里去,我俩一路走好不好?”,小骡客见张骡客对自己亲亲热热,毫无欺辱之意,自然同意和有经验的年长者结伴而行。 一路上,贺龙与张骡客亲亲热热聊着话,贺龙问张骡客多大年纪。张骡客幽默地说:“我比宣统皇帝大28岁,光绪四年生的,今年32岁。”贺龙觉得张骡客说得很有意思,更愿与他交谈了,又继续问出许多话来。张骡客说:“我小时候就出门学赶骡子,吃了好多苦,上了别人好多当。赶了几十年骡子,现在赶的这四匹骡子陪着我跑遍了湘鄂边界的10多个 县。”…… 两人赶着五匹骡子走在骡马道上,交谈甚欢。这时,张骡客才知道这个小骡客叫贺文常。因此,乡邻们都喊他叫“常伢儿”。因家里穷,生活苦,借了姐夫的骡子出门学赶骡子,是为了养家糊口,减轻家中负担。张骡客听了贺龙讲的身世,见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好心肠,更加喜欢贺龙了。便说:“贺文常,你年纪小,这么扎实、懂事,将来比宣统皇帝还会强些。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赶骡子,我也不要你交师傅钱,只图互相在路上有个关照。我赶骡子的力钱比你多,你的饭钱我包了。”…… 初涉骡马道的贺龙,感到张骡客讲的许多事情都新奇。一日,贺龙问张骡客:“好人和坏人有什么报应?”张骡客便给他讲了自己遇到的一件事:“某次,我赶骡子,两个强盗想在路上打我主意,一直跟着我。我只当不晓得,却又时刻提防着,两个强盗不好对我下手。一到客栈,我好酒好肉款待他俩。半夜时,他俩翻进宜市一家茶铺的院子,偷了铺子里的钱,被捉住了。老板把他俩吊起打,打得死去活来。我就想,这两个强人也是为生活所迫,饥寒起盗心。我们走在骡马道上的人,逢软的不欺,遇硬的不怕。如今,两个人被打得死去活来,又何苦呢!于是,我想救救他俩。恰好,这个老板我熟悉。便去给他俩求情。” “这家老板终于不打他俩了,还给他俩弄了饭吃后,放走了。事情过去几年了,我把这事也忘了。没想到几年后,我在采花台又遇到了他俩,硬要把我接到山寨上他们的住处招待我三天。我离开时,他们的师傅拉着我的手说: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然,我两个徒弟的骨头早就打得鼓响了。”张骡客讲完这件事,望着贺龙,抽着旱烟。贺龙听得入神,两眼盯着张骡客要他继续讲。 张骡客又说:“赶骡子的人出门在外,单行好事,不问前程。不过,做了好人,做了坏人,都是会有报应的。”贺龙赶急问:“哪个来报应呢?”张骡客哈哈大笑,拍着贺龙肩膀说:“常伢儿,你年纪小,以后长大了就会晓得的。”…… 这个“常伢儿”——贺文常,就是长大后的贺龙。若干年后,贺龙带着队伍在这条骡马道上闹起了革命。 1930年,贺龙带领红军从宜市打到鹤峰走马坪收编了甘占元的队伍后,专程去看望张骡客,仍然亲热地喊他“张大哥”。贺龙说:“张大哥,你还要不要骡子,我现在赶的骡子比以前多了好多呢!”张骡客忙忙摆手说:“不要,不要。你的骡子多,不驮茶叶了要驮铁杆杆(指枪杆子),有大用场……。” 贺龙见张骡客不要骡子,又问他:“那你要不要钱,我给你送点光洋。”张骡客也不要,只是说:“贺军长,你当军长了,还没忘记我这个骡子客,真不敢当。你能来看看我,就是我的福份了。” 贺龙笑着说:“老哥!么得军长不军长呢!我还不就是早先跟你学赶骡子的‘常伢儿’!” 张骡客又问贺龙:“你要把队伍拖到哪里去?”贺龙举手往骡马道上的青岩板一指,说:“依旧从这岩板路上出去,去打石门县的团防头子罗棒棒,那个人拐得狠。”(注:罗棒棒,本名罗效之,又名罗致英。石门皂市骡子坝人。拐得很,湘鄂西方言,意即狡猾、坏。) …………(未完,待续) 作者:龚敏龙(原载《九澧》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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