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县断案：审尿缸 （二）

桃源老光

       此刻，桃源知县余良栋正好打此经过。

    　余大人前两天去了三阳港办理一桩公案。此时刻，公事办毕，正急着赶回县衙。

    　远远地，发现麻家渡桥头上围着一大群人，正闹闹嚷嚷，以为有人要聚众闹事。便早早地下得马来，急急趋步前往。先站在人群外边，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情况，聆听了一会，方明白事情原委。于是，拨开围观人群，拱进来探望这苦命的汉子。待双眼仔细一打量坐在地上大放悲声的张五儿，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衣衫褴褛，一副老实厚道模样，正抱着个头哭得像个苏琴，不免心生一丝恻隐，生出个想扶持他一把的念头。

    　于是，余大人弓下身子，挨近张五儿耳旁说道：

    　“汉子啊，你老坐在地上不停地嚎啕，也不是个法嘛，你要找人赔你的油噻！”

   　 张五儿抬起头，望着余大人可怜巴巴地哭诉道：

    　“你这个人呵！真的是好笑得很呢！赔！？我找那一个去赔！又不是别人撞到的我，而是我自己撞破的哟！”

    　余知县一听汉子这话，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人忠厚老实得紧，内心里更认定硬是要帮扶他一把才好。跟着便以极其认真的口吻，对五儿说道：

  　  “你可去县衙内告它一状嘛！”

    　五儿两眼痴痴地望着余大人，见他一脸肃然，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不像是逗人作耍的样儿，便说：

   　 “那我告哪一个呢！”

    　“呵呵！你可告那撞破你油篓的尿缸嘛”。

    　五儿一听，直觉得眼前这人真的是荒唐至极，说起话来，神像是癞蛤蟆扯呵欠——好大的口气呵呵！

    　五儿连忙从地上爬哈起来，把手指指向了余大人，诘问他：
    　“这尿缸又不是一个人，我若一纸告到县衙去，那知县大老爷会说我是筒疯子，至少都是个神经客！不但不准告状，说不定反转来会敲我二十大板！把我赶出县衙。”

    　“不会的，我要你去，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告吧！想必这余知县也不是个糊涂官，你在衙门口把那呜冤鼓一敲响，这余大人定会接受你的状子的！”张五儿听他如此劝说，仍将信将疑，跟着又说道：

    　“既然是告状，就得递一张状纸嘛！我一个做工打伙的乡巴佬，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有哪个能帮我写张状子呢？”

    　“这个不难，状子嘛，由我代劳，帮你写上一张吧。”

    　余良栋跟即唤过随从，从包袱中取出笔墨纸砚，又借了路旁民舍一张小桌，跟着铺上白纸，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书下了二十八个大字：穷极无奈借担油，挑往集市换年筹，不料撞在尿缸上，一年辛苦付东流。”然后，吹干墨迹，一把递给那张五儿，随后，登上马疾驰而去。
    　张五儿接过状子，痴立在原地，还在默默揣想，这状告得呢，还是告不得呢，不知所措。
    　围观的人群中，有认得余知县的，便大声嚷嚷：“这位汉子，刚才帮你书写状纸的人，就是俺桃源县的知县余大人，既然余大人要你前去告状，且又亲手替你写下了状子，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前去衙门吧。余大人既如此说，也就一定会替你作主的，帮你一把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于是乎，大伙一哄而起，纷纷鼓噪张五儿前去县衙内告状。都想看一个稀奇，看那余大人如何审理尿缸，了结这旷古奇闻的公案一桩。
    　大家伙帮着张五儿，把剩下的那桶油寄放在附近的民居内，安排停当，一伙子簇拥着张五儿，前去县衙门看热闹场合。
    　俗话说：看戏不怕班子大。
    　一路之上，这群人逢人便说：今日里有稀奇古怪看了啊！县衙的余大人要办尿缸撞破油篓的案子。一路行将前去，把这审尿缸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人皆知。
    　话说这边厢，余知县骑上马，一路疾驰，片刻儿功夫，便回到县衙。下得马，跟即吩咐差役们取出笔墨，将一张大白纸铺在公案之上，亲手书写了一个大大的告示：
    　“本县今日升堂审理尿缸一案”，然后，令人张贴在县衙的大门外。
    　告示一出，观看的人立马间里三层，外三层围哈拢来。这一下，便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漳江镇上人人皆知了，都说这余知县搞的个么得鬼哟，审案竟然审起尿缸来，真的是旷古未见的大奇闻呢！
    　这人最重的是好奇心，听说知县大人要审尿缸，都想看一个稀奇，弄一个究竟。告示张贴出去，不到一顿饭功夫，县衙大堂前的院内，围观的人群已挤得满满当当，后来者连脚都插不进去。
    　告状的张五儿呢，和簇拥着他的那一大群人，是一路走着来的。
    　等他们赶到县衙时候，衙内衙外已是人山人海，挨肩擦踵。
    　见原告来到，有人心儿直痒痒，顺手抓起那悬吊着的鼓捶，嗵！嗵！嗵 ！一顿子敲响了衙门外竖起的那面“呜冤鼓”。听到衙外鼓声响起，余大人立马升堂。一边走着，一边吩咐差役们赶快关了县衙大门。
   　 院内人不知就里，这会儿关大门为啥，也没细想，一个个早就翘首垫足，要瞧那余大人拍响令牌，审理尿缸的稀奇热闹。
    　余知县坐下之后，把个惊堂木拍得如同山崩一样的脆响，众衙役也跟着喝喊堂威。
    　刹那间，大堂内外鸦雀无声。
    　余大人站立在公堂上娓娓道来：
    　“本县今日出了张告示，要办一个旷古未闻的奇案。这个嘛，想必列位都知道了，不然的话，也不会齐齐聚集在此，来看热闹。”说到此，把目光往堂下一扫：
   　 “如今，原告已然来到，可作为被告的那一口尿缸呢，依然呆立在麻家渡的桥头。被告没来，这案子如何样审法？如若是把那口尿缸挖哈来，摆在这大堂之上，一者它开不了口，无法审理结案；二来嘛，那物什骚气哄哄的，熏得人死！列位肯定要问本县，大人哪，那这案子如何审理呢？这问题问得好！其实者呢，本县只是想借审尿缸作个由头，想必各位要看看本县如何样审理这臭气哄哄的尿缸吧。由头已经出了，便把大家伙一齐接哈来。
   　 请各位想想，告这尿缸的卖油汉子，好不容易向亲戚朋友借了担茶油，天不亮，地不亮，从热补窝里头爬哈起来，一肩担着，翻山越岭，从几十里外的溜家坪挑将来，为的是担到县城内卖一个好价钱，换一点过年货。他千辛万苦，摸黑赶路，直挑了五，六十里地，累得黑汗水直流。哪曾料想哦，挑到这麻家渡的桥头，己走到县城的边边上了，辛苦中换个肩一下子把油篓撞在了路边的尿缸缸沿之上，将一篓子茶油漏洒得干干净净哪，点滴儿不剩。我路过此地，只见这汉子瘫坐在地上，哭得是昏天黑地，好不可怜则个！常言道的是嘛：人不伤心不落泪啊！这汉子依仗着换钱换米的一点点可怜本钱，倾刻间灰飞烟灭，又怎能不伤心落泪呢？于是，我见此哂惶，便心生恻隐，想帮他一把。但我一人的支助实乃是有限得很啰，所以嘛，我便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借审尿缸作个由头，把大家伙召集拢来，一人捐出个几文钱，靠众人之力帮他一个大忙。几文钱于大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作不了什么大用途。可俗话说得好么：众人拾柴火焰高嘛。人人出点血，从身上拔根毛，集众人之力，把这汉子泼掉的茶油，补哈回来，帮扶他一把。平日里头，大家都是求神拜佛，祷告烧香，不也是想攒阴功，积德行，为子孙造福么？眼前的这件事儿，便是最大的积德，最大的攒功么！
    　再者，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先交代，后买卖，今天各位已然踏进了本县的大门，凡是进得我这大门内的，就不能当一个“干哥哥”，不能一毛不拔。钱多的，你就多把几个，钱少的，你就少把几个。俗话说得好嘛：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礼，出得你的手，也就出得我的门。”
    　说罢，先从自个身上，掏出几枚铜板，搁放在公案之上。
    　满院子翘首待望等着看稀奇的人群，此时方才明白这审尿缸一案是回么得事了。
    　见知县大老爷发了话，又身为人先作出了表率，且这行善济困，扶危救难也是件攒阴功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情。况且，掏几文钱也不是大不了的难事。因此上，众人纷纷掏出钱来。
    　一会儿功夫，公案桌上便堆集起好大一摞铜钱。
   　 待众人捐助已毕，余大人站立在衙前的台阶上，双手抱拳，弯腰鞠躬，恭恭敬敬朝众人作了个长揖：
  　  “列位，我且代这位汉子谢过大家！感谢各位扶危济困，拔刀相助！”
   　 然后，从人前拉过卖油汉子张五儿，指着公案桌上那一堆铜钱：
    　“这位小哥，桌上的这些钱，你尽数拿去，权当是补偿你那泼掉了的一篓茶油吧，足够了吧？”
    　张五儿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赶忙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上，朝余大人咚！咚！咚磕起响头。
    　余良栋赶忙一把将张五儿扶持起来，边说边朝满院子的人群一指：
    　“这都是众人帮的你，我嘛，只不过是借了审尿缸这个由头，挤了他们身上的一点点油水而已！这丁点儿小事，又何足道哉！”

admin

穷极无奈借担油，挑往集市换年筹，不料撞在尿缸上，一年辛苦付东流。

毛先金

有点意思！

毛先金

专程拜访，欣赏佳作，预祝新春，共度小年！！！

桃源老光

毛先金 发表于 2015-2-11 16:20
专程拜访，欣赏佳作，预祝新春，共度小年！！！

同乐！同乐！祝大家新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