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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工商卷）》连载（十九）
第四章 民国商业
第三节 桐油业 一、市场 津市为澧水流域的桐油集散地。来源除上游的澧县、石门、慈利、大庸、桑植外，湘西的龙山、永顺以及鄂西的来凤、鹤峰等地的桐油也多运转至津市。油价好时，桃源和川黔的桐油也曾运来。常年集散量均保持在几万到十几万担之间。上述产油区的桐油，首先在当地的小乡市集中，如石门的子良坪、太平街、泥市、所市、磨市、皂市，慈利的江垭，澧县的王家厂、大堰垱,而龙山、来凤(湖北)、永顺、桑植则集中于大庸，然后运往津市。丰水期用帆运，其路线有三条:一是大河，即澧水主干;二是小河，即澧水支流，如石门的渫水;三是后河，即涔、澹二水。枯水时期，则需人背骡驮，这只有澧县北乡以及石门少数地方可行。如是，油农一般在寒露采收桐子后，贮存至第二年发桃花水时再榨油，此时的油质好，出油率高，汛期一到，便装船运往津市，百担油的船一到就是几十上百艘。这时候的五通庙河街可谓是热闹异常，岸上岸下看去拥挤不堪，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货路非常明晰，各司其主。桐油交易既有代庄采购，又有货栈签约，少有的一点自由贸易，因有同业公会的行规所束，故而不会有哄抬物价的事情发生。再者，津市油业与药业一样，同出一源，不是姻亲就是同籍，对外对内都是一家人。这时节，最神气的是货主，他们相继被油行老板或管事请到酒楼去痛饮一杯，而那些半年在外的庄客们，则像功臣般地接受着老板们的嘘寒问暖，一切都浸润在收获的喜悦中。唯有卸货的码头工们，船上船下的两两一对抬着油篓，视热闹为平常。卸油有专门的号子，但没有完整的词句，多用“哎、哦、嗬、嗨”等联串，声音高亢有力，能传播很远，这种号子从端午开始，一直会持续到中秋。原五通庙勤大油行的后人，现已七十多岁的朱湘泉老先生,至今还能对各种起油号子完整地哼唱一遍。 二、商行 汉口开埠(1861年)前，津市尚无专营植物油户，仅有江南人乘盐船来津采购皮油回去浇蜡。后见津市皮油集散渐多，就在津市设店采购专做浇蜡，再运回江南及两广出售。这一时期，植物油的交易以皮油为主。后随长江口岸相继开埠，外国资本的侵入，津市遂现植物油市场。始初系江西人因购桐油来津，不久，便由采购转为迁居在津经营，当时在津开设油行的仅有福聚隆和胡敦福两家。开设油行需到北京请领龙凤帖，每张帖需铜币一千串，时效60年，且津市限设5家，因此经营者不多。这一时期主要经营皮油、桐油，另有少许梓油。采取自购自运的方式，行销长(沙)、湘(潭)、衡(阳)等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德商在汉口购买皮油、梓油出口，因此有段时期津市皮油直接运行至汉口，由于经营者不多，获利非浅。时至二十世纪初(1900),津市陆续有合兴永、光大成、瑞昌等油行现市。加上之前的两家，一共5家，均系江西人。 辛亥革命后，油行的请帖改向省财政厅转由县府颁发，其油帖为乙种，每张费银圆500元，有效期5年，不限户数。因此，1916年，津市油行增至7户。这时，第一次大战结束。市面上因椰子油和鲸鱼油的出现，皮油市场疲软，转为以桐油为大宗的植物油市场。这一时期的买方主要是日商。1921年至1926年这5年期间，日商与德商等相继来津驻庄，津市油行最为兴盛。如，聚福隆始初仅3万资金不到，几年下来猛增到10万以上。由于油业兴隆，导致户数不断增加。因而争夺市场的情况日益加剧，马日事变后，国内战事频仍，油业随之转入平淡。1928年，北伐战争结束，美商义瑞、聚兴诚相继来津驻庄收购桐油，再度掀起桐油热，市场由原来的年销量4万担猛增到8万担，最高时达10万担。其产地由山区扩展到丘陵乃至湖区，几乎到处都种上了桐油树。 上海“八一三”事变，吴淞江封口。外运无受货主，驻津洋办纷纷停庄撤回，津市桐油市场一时冷清。后春源油行打通广州、香港市场，货走湘潭、衡阳入粤。于是，各家纷纷仿效，维系时间长达5年，直至1943年，沅江突被日军封锁，桐油运不出去，每担价格惨跌至10多元。此后市场时好时坏，无大起色。加上币值不稳，苛捐杂税又多,许多中、小商户资本蚀光，几乎破产，油业公会采取代买代销，大户分油，小户分佣金，苟延残喘，迨至1949年7月津市解放，津市油业大小户27家，总资本343万元(旧币)。 三、行业特征 1.与业内关系 津市油业历来圈子很小，故而抱团取暖的意识极强。从前虽领有牙帖，但实际上仍是自贸自运。同时市场比较集中，产量不大，仅靠佣金收入不能满足其欲望。正因如此，当外商来津后，他们均持不合作态度。如日商日华、德商安利英(瑞记洋行)来津采购桐油，货主均不与之交易，故而外商驻庄不久就收庄回去了。后又有美商义瑞、官僚资本聚兴诚来津驻庄，虽有中、小户与之合作，但大商户只是应付，仍以自贸自运为主。但与本流域的封建地主关系十分密切，他们均在桐油主产区，如慈利江垭、石门磨市长期设有坐庄。另民国中期凸起的油业新贵协盛号，老板金慕儒本身就是桑植人。更能说明这点的是祥和油行，这是一个多股东并具公司性质的大油行，其股东除有本市商界枭雄胡彬生外，另有大庸籍津市富商胡异三家族的加盟，可谓是强强联手，统领津市油业长达20余年，直至1951年公私合营才收束。 2.与油农及手工业关系 津市本身不出产植物油，均由澧水及支流运进，故而油商不直接与桐油产区的桐农建立联系,即桐农将桐籽或桐油卖给中间商(油贩子),再由中间商卖给坐庄，或直接运来津市。由于这些中间商往往是当地的大地主或士绅，其利益的分配一旦出现不合理或因其他因素引起价格波动，便会间接损害桐农的利益，从而导致桐农毁林的事情发生。民国时期，曾在鹤峰(湖北)、慈利、石门、澧县等产油区发生过数起大面积毁林事件。民间用油主要是手工业，如造船修船、制鞋、制伞、木工等。但津市历来设有油船零售，油船在油行进货，再在民间贩卖。因此，油行与桐农及手工业消费的关系都不密切。 3.与金融、布匹、南货等行业关系 津市经营油业者绝大多数为赣籍，而津市金融、布匹、百货、南货等大宗行业也同为赣籍者居多，其中多为清晚期过来的江西人，他们在宗亲的基础上，很多发展成了姻亲。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同为油业的吴、朱、饶三姓大家，几乎占了津市油业的半壁江山。近百年的繁衍，逐一发展到各行各业。津市是个典型的转手市场，农副产品在上河，工业品在下江，这种商品交换模式对行业与行业有着极大的互利互惠性。如大中商号均习惯在购货点及销货点设立驻庄,上河还好点，费用低，但像在汉口、广州、上海这些大地方，设专庄需要笔很大的费用，再者，有些又不是常年业务。于是，代庄出现了，既然是“代”，其费用要少很多，但这需建立在互相诚信的基础之上，才能有着长久的合作。在这方面，宗亲与姻亲至少有很大的优势。除此之外，行业与行业还有着互补性。如，有次福顺昌绸布店在外地以桐油拨款购回布匹一批，两船运回津市，一次获利近十万(法币)。有些银行和钱庄本身就是油行东家，有的既开油行又开百货、南货等商店，或只开油行，而亲属却在其他行业当股东。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仅反映在业务上，同样也反映在人际关系上。1945年，勤大油行老板兼第四保保长朱希襄因辖区有人贩毒而遭联保连坐法指控，时任常澧警备区指挥官毛锦彪正好坐镇津市，按当时的情形这是要杀头的，而祥和油行老板胡彬生刚与毛锦彪结为亲家，胡从中说和，救了朱老板一命。胡与朱既是同行，还是同籍。 四、行业影响 纵观津市油业百年历史，毫无疑问，津市油业不仅密切了津市与澧水流域各县的关系，且对沟通城乡物资交流，繁荣城乡经济，活跃城乡市场起着重要作用。也是津市市场不可缺失的一个组成部分，从早期的“内销”，到后来的“出口”，津市的油业一路跌跌撞撞，风起云涌，始终在津市商场上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因为它的经营好坏不仅影响着行业自身，而且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其他各行各业。无论是早期的益大正，还是后来的祥和油行，均为九澧商界之翘楚。 五、名店 1.益大正油行 津市益大正油行由李子浩和涂子白合伙开设。李子浩，江西丰城人，早年在津市源泰顺山货店当学徒，出师后在该店管账。涂子白，江西建昌人，父亲赴石门水南司当司官时，随家一同迁居。早年在石门古溪做油盐生意，获利不少，名声很大，于是有人捉他家“财神”，涂子白只得携家带口迁居津市三洲街。1926年，李子浩、涂子白合资在津市新建坊正街开设益大正油行。1928年，涂子白到汉口坐庄，油行由李子浩经营。 益大正油行开设时,其值桐油价格上扬,加以涂子白与郑洞国等人来往密切(郑每次回石门老家途径津市时均住涂家)，而李子浩与当地政要关系融洽，遂一个在汉口张罗，一个在津市经营，不几年便发展成为境内规模最大、资本最厚、生意最活的油行。1936年时资本已达3万元(银圆)，店员30多人。其中经理2人，管账、管钱3人，上街、管栈、管秤各1人，先生3至4人，徒弟4至5人，挑油师傅 10人，杂工3人。 讲信用是益大正做好生意的诀窍之十。涂子白后台硬，本钱足。有资金20万元(银圆)，并在汉口有房产。他在买汉票兑拨时，从不失信，信誉极高。故资金有保障。其次在做生意时讲信用，桐油进出过秤不欺客。收油时点头成交，入号簿的油不管市面如何涨跌，仍按原议价收进，并经常与油客互通商情，建立牢靠的宾主关系。为扩大桐油来源。益大正还在大庸设有益记油庄，每年可组织桐油数千担。此外,涂子白在汉交际广阔,在做桐油生意的同时,还做棉花、棉纱等生意。商场行情极为灵通,故生意越做越红火,每年经营桐油均在万篓以上,丰年近2万篓，年获利可达20000元(银圆)。至抗日战争前夕，资本总额高达2000担桐油，价值10万余元(银圆)。 1942年，因战事影响，桐油外销阻塞，业务下降，益大正油行改组，更名春源油行。1945年，又改组为春源美记油行，其股东有李子浩、涂子白、胡连成、胡彬生。此时，李、涂二人已将经营重点转移至长沙，大部资金随之转移，故与行业仅是保留一个股东的身份。油行由胡连成担任经理。年桐油经营量保持3000担左右，尔后渐次上升，1949年达8000 担。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该店仍有资本，桐油930担，价值45600元。1951年，加入津市公私合营企业股份有限公司。 2.祥和油行 1938年春,抗战军兴,津市商场闻人胡彬生收束钱庄，持巨资邀集殷商胡异三、王紫芝、胡叙伯、胡醉六、李九卿、曹菊舫、向醒予、钟运寿、黄愧吾、徐辉翔、李伟才、肖仲禹、胡连城、陈建勋等15人，合股3万光洋，于大码头河街开设“祥和油行”，经理胡彬生、副经理胡异三、业务经理邹福元、管账曹杞安。 由于祥和资金雄厚，多种经营，开业不久，便跃升为津市油行之首。油行管理机构健全，设有管事、管账、草账、管钱、庄客、营业员、推销员等多个岗位，最多时工作人员达48人。主营桐油，兼营煤油、皮油、梓油、木油、菜油、茶油、棉油及棉花、香烟、百货、粮食、黄金、白银等。每年通过临澧、合口驻津代庄徐光龄，澧县、王家厂、垱市驻津代庄胡坤炎、陈宗富，大庸驻津代庄李德记，慈利江垭、溪口驻津代庄朱美成、江南宛等人到永顺、龙山、桑植、石门等产油区大量收购桐油，年均桐油8000担，皮油3000担，梓油、木油1500担左右，菜油、茶油、棉油200担左右。产品经祥和油行派驻外地的长沙庄、衡阳庄、广州庄、汉口庄、香港庄营销，油类价格波动大，仅以桐油计算，每担可盈利1到2块光洋，若遇缺货或销给外商，其利可达数块光洋。 抗战胜利后，美孚、亚细亚煤油公司先后在津设立分支机构，美籍德士古煤油公司为争夺津市市场，主动与津市商会联系，祥和经理胡彬生见经销煤油有利可图，即亲自前往汉口，与德士古挂上钩，签订以贩买贩卖的方式经营煤油的合约。从1946年起，祥和油行每年代销德士古煤油500筒左右(每筒300斤)，煤油由德士古汉口总公司或长沙支公司购进，再通过各地代庄销往九澧诸县，每年祥和油行代销德士古煤油能获得光洋1000多元，而将桐油贩卖给德士古公司又能赚得高额利润，由此，从1946年起，祥和油行经营煤油占了津市整个业务的20%以上。 祥和油行开津市商业之先河，不再以家族或零碎股东的传统经商模式来经营。而是以集钱庄、绸布、南货、榨坊等多家富商加盟的现代商业模式来经营，大股东多达6人以上，油行职员最多时达40余人，祥和油行自1937年成立，直至1951年以最大股东整体加入公私合营企业公司，历时十几年公司不散、不衰。实属奇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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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3 10:3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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