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菊圃

tylxj李协军

    父亲老了，不愿意离开老屋，就把全部心事种植在菊圃里。

    秋日杲杲，我抽出空闲回老家，到老屋时没见到父亲的影子，便在屋前屋后一边呼喊着父亲，在不远处的菊圃边看到了他。他戴着太阳帽，双腿叉在田塝边，背着一个竹篓，一边抽着大叶烟，一边望着菊圃出神，他那被岁月镶嵌沧桑的脸上绽放着欣慰，他孩童般地对菊花说道：“孩子们，你们长成美人了，我们不能再捉迷藏了，我该把你们送嫁了！”

    母亲过世后，父亲没有了说话的人，闷得慌，见家屋旁边有一块空地，就用篱笆围成一个封闭的园子，小心翼翼地把后山石缝里的菊花蔸移植到园子里，紧挨菊蔸埋上一些牛屎猪粪，栽上了一份期盼，再浇灌一些热情，把它们当作宝贝女儿精心地抚育着。菊蔸历经春风的吹拂，夏雨的沐浴后，根须横生，嫩叶吐芽，菊就长得亭亭玉立了。

    熠熠秋阳下，父亲的菊圃就摇曳朵朵淳朴的菊花，花浪团团，云彩翻滚，整个菊圃就成了一匹飞舞烂漫菊黄的织缎。眨眼间，菊垅上涌起了一条条朴素谦逊的金黄波浪，乖巧的花叶摇响一阵亲切绝妙的滴滴歌声，花靥里闪现一种久违少女的羞怯酡红。菊花，固执地挺立在秋风里，远远地觑视老农喜悦地收割丰腴的稻黄，平静地把清纯的花香传递给身边的黄叶枯树，一如既往地慰藉一汪汪落寞的心田。这就是父亲菊圃里傲气的菊花，轻描淡写地装点了父亲的耄耋之年。

    我连喊父亲几声，父亲回头看见我，高兴地道：“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摘完一篓菊花再回去！”

    我就开始帮父亲摘菊花，一边摘菊花一边听父亲唠叨一些他生活中的长短。

    父亲则弓着身轻轻抚摸那群昂着头没有开放的花苞，那些知情的花朵，在父亲的温暖的手里温顺地摩挲着、激动地颤动着，有的羞涩的地低下头，不敢抬起头睥睨父亲；而那半开半闭的花骨朵，好像一群情犊初开的少男，偷偷地回眸近处山边娇媚的花草，不敢抛眉爱慕；那些完全开放的菊花，一边对着父亲讪笑，仿佛在感谢父亲的栽育，一边环顾周围烂漫的山色，热烈奔放地显摆健美身姿。风而撩拨着菊花的纤美身段，整个菊圃飘逸着一股薄荷味的清香，有些菊花若有所思地踯躅着，仿佛等待那群勤劳蜜蜂舔舐生命的醇液，让它酿出生活的芬芳；父亲怡然自得地背起背篓，伸手去采摘那些已经完全展露花骨朵儿，它们争先恐后地跳跃着，敏捷地飞进了竹篓里，它们知道将要嫁给幸福，从此有了生命辉煌的旅程。

    父亲平和地说道：“医生告诉我有冠心病，必须要煎菊花汁喝，买菊花要花钱，我就自己种了！”

    我痛心地说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万一跌倒咋办？”

    父亲就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要搭帮种菊花，你看，我现在多精神！以前一些希拉病也远离我啦！”说罢，就嘿嘿笑了起来。

    我帮父亲将晒盆背到平塌放好，他把篓子里的菊花倒在晒盆里，均匀在摊撒在盆中，太阳晾晒着菊花。摊晒三五天后，鲜艳的菊花就变成干菊花，父亲就将它们卖给药贩，换点零用钱；父亲会把没卖完的干菊花用塑料袋保存起来，馈赠给亲朋好友充当泡茶的佳品，去滋润劳累的身心。父亲还计划像往年一样把那些卖剩下的风干的菊花装进自制一些土布袋，做成一堆菊花枕头，馈赠给他最亲的儿女和孙子们，我们枕着菊花枕头，那沁人心脾的花香会浸香心肺，也会浸香我们的生活。

    那一簇簇至情至理的菊花，总是默默地陪伴着父亲，它们在寒风中尽情绽放、尽情散发花香，如果最终父亲没有采摘它，它就在凉飕飕的寒风中低下头，再低下头，饱含依恋离开它的母体，最终就把干瘦的花叶挤挤挨挨地躺在泥土上，给泥土一份温暖；它也期盼一场恶雨敲碎它羸弱的身体，无怨无悔地将苟延残喘的花叶化作了春泥，默默地回报养育它的泥土；这种生命奉献的境界远远高于像我这样无心无肺的游子，父亲养育了我，我却不能给陪伴父亲，这真是人不如花呀！

    如此一种孝顺的花，我们怎能不为之心动呢？我不禁惭愧地低下头，给那些正开放的菊花和散落草地上零碎的花之残骨深深地、虔诚地鞠了一躬，久久地、默默地鞠躬！

tylxj李协军

如此一种孝顺的花，我们怎能不为之心动呢？我不禁惭愧地低下头，给那些正开放的菊花和散落草地上零碎的花之残骨深深地、虔诚地鞠了一躬，久久地、默默地鞠躬！

tylxj李协军

那一簇簇至情至理的菊花，总是默默地陪伴着父亲，它们在寒风中尽情绽放、尽情散发花香，如果最终父亲没有采摘它，它就在凉飕飕的寒风中低下头，再低下头，饱含依恋离开它的母体，最终就把干瘦的花叶挤挤挨挨地躺在泥土上，给泥土一份温暖；它也期盼一场恶雨敲碎它羸弱的身体，无怨无悔地将苟延残喘的花叶化作了春泥，默默地回报养育它的泥土；这种生命奉献的境界远远高于像我这样无心无肺的游子，父亲养育了我，我却不能给陪伴父亲，这真是人不如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