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刘宗燮(五)
文/刘毅
父亲在不断追求提升自己行政管理能力的同时, 也在不断追求提升自己的医疗业务水平。他坚持学习,刻苦钻研, 大量阅读国内外各类医学杂志和书籍,丰富和扩展自己的知识领域和文化内涵。把握和了解最新医学发展动态,理论联系实际,坚持临床实践, 结合自己所治疗的病例不断总结经验,撰写出了《关于爆发性脑膜炎利用大剂量药物有效控制的探索》《心脑血管病的治疗与预防》以及关于肝硬化、肺心病、出血热、血吸虫病等三十多篇医学论文, 发表刊登在国内医学杂志上,还编写了《内科临床手册》等实用医学书籍和手册, 供医护人员临床使用。每当他有医学论文发表时,就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他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出去吃饭,或是亲自下厨买菜做饭,请大家品尝他的手艺以示庆贺。要不然就是更大范围地请同事们一起看电影或者买糖分发给大家分享他的喜悦。他酷爱看书,在我的印象中,每天晚上要是不开会,八点左右他去病房转一圈查完病房回家之后,就一直在看他那一本本厚厚的医学书籍或是伏案写作, 每天什么时候睡觉,我们都不知道。 早上是很少能够看到他的,往往是听母亲说“他去病房了”。这个每天早晚两次查房的习惯, 父亲直到退休之后一直保留了很多年,哪怕是他腿脚不灵便之后,他也要坐在靠北的窗户前, 望着上下班的人群早出晚归。有两件事情我印象深刻,都是我上小学时候的事情。第一件是一个下大雪的早上,我起床时棉衣找不到了,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拿走送给病人的孩子了,使得我上学迟到。第二件是让我给一个骨瘦如柴的住院老人每天早上送蒸鸡蛋羹,我不愿意也非逼着要我去,说是要让我得到锻炼,持续了大约有一个多月时间。老人出院时非要让他比我高很多的儿子给我磕头, 父亲还曾骑车带我走了二十多里地去大围公社探望回访过他,还给了他粮票和钱。我是在父亲追悼会上才真正理解了“待病人像亲人”那句悼词的深刻含义。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仅是“把病人当亲人”,他还把医院当成了家,把津市当成了故乡。从抗战时期离家求学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为了他的医疗事业,为了他的病人,为了津市的父老乡亲,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亲爹娘”, 老家安徽合肥距离湖南津市并不遥远,可有谁能够理解, 又有谁能够做到?离家几十年间,他竟然只回过一次老家看望自己的亲爹娘。那年我九岁,爷爷病重在床,几次电报催父亲回家。父亲经再三考虑才开口向组织请假,带着母亲和我一同回安徽合肥老家探亲。我永远也忘不了爷爷奶奶见到我们的那刻喜极而泣的目光和离别时那难舍难分的眼神。几十年的离愁与见到儿孙时的喜悦, 怎么能够在短短几天的假期里倾诉得清楚?相见时难别亦难,悲欢离合诉情怀;忠孝难全泪满面,山高路远留遗憾。三代人在依依不舍的拥抱中离别,这一别竟成了永别,父亲就连爷爷奶奶过世时, 也没有能够再回家去看望老人家最后一眼。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慈祥的面容, 想起这些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挺过来的,也许是从他在党旗下举手宣誓的那一天开始,心中就已经无我。他就是一颗螺丝钉,被钉在了津市市人民医院那块土地上发光发热。
父亲一生严于律已,清明廉洁,严格遵守党对干部的各项规章制度。记得小事两件:第一件事情是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弟弟一起到医院的病人食堂附近玩儿,食堂师傅宋伯和李伯把我们叫过去,给了我们每人两个肉包子吃。父亲知道这事以后,教育我们不能够沾公家便宜,带着我们兄弟俩向宋伯和李伯认错,并补缴了餐票。第二件事情是在我结婚成家时, 父亲要求我们,不请客, 不收礼,从简办婚事。父母的亲朋好友知道我要结婚的消息之后,有人送来热水瓶、枕巾和水杯以示庆贺。父亲知道后,硬是让我们给退了回去,搞得我们好尴尬,好难为情。医院朱医生说:“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不吃公家一餐饭,不拿公家一块钱,不占公家一点便宜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为医院建设与发展无私奉献、忘我工作的人,却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整得死去活来。
摘自政协湖南津市委员会编纂的《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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