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市夹街轶事（二）

津市吴若愚

津市夹街轶事（二）

                                                                       文/丁大洋

      沈从文先生在湘西散记《桃源与沅州》一文中描述过桃源后江和沅州皮匠街的妓院，在从文自传《常德》一文中提到常德河街上鼻梁根扯得通红的卖淫女，不知道沈先生是否到过湘北名镇津市，见识过夹街妓院的品牌盛况，要不沈先生描述的这一古老职业，对比津市定会是小巫见大巫了。这里关键是妓女的素质和文化品牌，妓院的规模次之。
      夹街的妓院大都由下江人开办（苏北一带的移民），南京秦准名妓、苏杭等妓院文化也就带到了津市，首先他们侧重的是妓女的戏剧音乐素质，这是吸引嫖客的一张王牌，能歌善舞、奏琴寓乐，方能使玩友尽兴求欢，使这一古老的职业更具人性高雅的性爱，绝不类于“后江”“皮匠街”那种近乎兽欲的淫乐。津市妓女大都晓得本行的历史人物，这是从戏剧中学到的:玉堂春、杜十娘、秦准名妓李香君、杭州名妓花魁等，妓院还把玉堂春作为妓神供奉，每天梵香膜拜。为提高妓女的素质，各妓院每天早晨都有专业的教坊乐师教妓女练琴、清嗓、教唱京戏和民歌，学习工尺乐谱，晚上接客时与玩友拉琴唱和。有的妓女能作京剧清唱表演，出众的还能作为票友登台上装演出，并不逊于科班戏子。
      翠香妓院原本由王腐子和他老婆徐大珍经营，后又交给他儿子王修海管理，修海高中毕业，有一定文化素质，能琴善歌，更懂得流行时尚，似有宝玉那种爱胭脂的风度。他接手后决心打造一流的妓院品牌，他从江浙一带（本地也有)物色了一批最为出众的美女，聘请教坊乐师精心教练，使妓女们个个成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的能手。装束打扮发式引进上海、南京最流行的时尚。翠香妓院不过十多名妓女，但个个从外表形象到内在专业素质都是第一流的。在夏天，妓女们在太子庙路边一排竹床上乘凉兜风。有的穿着丝绸软锻短袖旗袍(中式)，有的穿着丝绸绣花连衣裙(西式），坦露出白皙的酥胸，脖子上戴着粗大的金项圈或金项链，手腕上戴着金圈，有的还戴着双圈、宝石戒指、金玉耳环，脚穿长筒肉丝袜、高跟皮鞋，由王腐子理发店电烫发式、美容、涂抹胭脂花粉口红、喷法国香水，个个打扮得像贵妇人，吃饭时端着小巧的金边花瓷碗、银制带链筷箸，菜碟里盛着王十井的卤菜，一边吃一边谈笑，像磁石般吸引着过路人的眼球。
      翠香妓院的房间陈设高尚典雅，桃木家饰、雕花牙床、绫罗唯慢、花缎被褥、古玩、琴棋书画一应俱全。还有从上海购进的津市首台留声机，放着梅兰芳、马连良的京剧唱段、聂耳的《大路歌》和电影流行歌曲供嫖客把玩，这样的排场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据说玩友进门一般瓜子茶点的招待（妓院叫盘子钱)也得现洋3~5元不等，行房一次10元以上，留宿一晚30元左右，如果玩友尽兴，对某妓女满意，赏给私房钱就很难说了，有时赏钱高出房事钱的也不在少数。这样，王修海经营的妓院赚了大钱，帮工的妓女也受益匪浅。加上修海心地和善，气质风流大度，博得妓女们的欢心，妓女们一味奉承，生怕丢掉这份金饭碗，于是由修海一手打造的翠香名妓们，就成了老板的私房，可以随心所欲地淫乐，妓女们迫于权势也就百般逢迎，使出浑身的解数，博得主人的欢心。无度的淫欲使修海体况愈下，这可急坏了王瘸子夫妇，为了保住他俩这唯一的命根子，王瘸子多次与儿子发生争吵，甚至臭骂妓女，闹得满街风雨，但无济于事。结果修海得了痨病，父母不惜重金送儿子到省城湘雅医院住院治疗，做X光检查，当时照X光在津市还是非常神秘的事，价格昂贵，便是正街上的老板都不敢问津，可见王腐子聚敛的钱财之丰，据说王修海住院治疗花费达数干现洋，还是没能治好。又回到津市，躺在自家门前的靠椅上养病，时不时还见他用稻草围量自己的大腿，看瘦了没有。他对生活是眷念的，不甘心离开这人间天堂，可命不饶人，两个月后他恨别人世。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存卷上册》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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