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战后在广西那坡

向立波

忆战后在广西那坡

守边防的日子

向 立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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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我战友把我拉入″那坡那些年的兄弟"群，当我进入一个新群，又勾起我战后调仼边防连队文书的回忆：
       1979年3月16日，对越自卫还击出境作战战役结束。我参战部队胜利凯旋，返回国内。我部驻扎在广西大新县进行战评和整休。
       这年4月，部队根据中央决定开展了扩充和组建广西边防部队的工作。即从野战部队抽调一批干部和战士留在广西守边疆。在这一工作中，组织决定调我去新组建的广西边防第5师14团高机连任文书。

       4月27日，是我们被抽调人员离别朝夕相处的野战部队战友踏上新的征程的日子。记得这一天和我一起入伍的同乡龙西鹏、朱吉初、王兵元和陈友安等战友赶到我连驻地为我送行。我们在部队驻地龙眼树下依依不舍的叙长道短话别。正当我准备登车启程时，广播中传来电影《怒潮》插曲:“送君送到大树下，心里几多知心话，出生入死闹革命，枪林弹雨把敌杀……”。耳边优雅动听的歌声，眼前难舍难分的场景，使我百感交集。这些年来，每当我听到《送别》这首歌，眼前就会呈现出当时的场景而使我眼眶湿润:战友情，永难忘。
       我们乘坐军用卡车经过一天行驶，于傍晚到达广西那坡县百合公社百合大队音洞生产队驻扎。
       那坡县地处桂西边陲，云贵高原余脉。该县与越南有200余公里长的边境线，是广西陆地边界最长的县，多数地方与越南隔山相望，甚至山水相连，距离国境最近的地方不足百米。
       当时， 新组建的高机连，由老边防、新边防和野战部队三大方面、十几个小单位中抽调的人员“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人员互不相识，更别说互相了解。

       连队当时条件十分艰苦。除人员和武器装备配齐之外，其他生活设备一无所有:一是无营房。班、排分别驻扎在生产队老百姓家里。当地民宅属壮家楼：分竹、木、瓦结构的平房和竹、木、瓦吊脚楼两种。吊脚楼由上、下层与阁楼三个部分组成。楼板和房间隔板都是用竹片铺设，楼上住人，楼下养家禽家畜。我和卫生员刘凤杰及指导员胡观水住生产队队屋。连长吳植军单独住在一老百姓家中。二是无办公用品。我这个当文书的连造具一份花名册所需纸张和尺都必须临时去商店购买；因为无办公桌。我便依托罐头箱制表、写字；没有文件箱(柜)。我用罐头箱钉上一付锁扣来装连队相关文件资料(当时广西各地慰问连队的各类罐头还比较丰富，所以罐头箱较多)。
       刚到驻地时，连队没有菜吃。当地老百姓又没有开园种菜的习惯。我们只看到房前屋后栽有几蔸南瓜藤和青菜，所以也无法支援连队。我们吃的则是从内地运去的干萝卜丝、粉丝和黄豆,广西盛产荔枝和菠萝，连队就用广西人民慰问给我们的荔枝和菠萝罐头代替水菜。连队驻扎下来后，立即着手组织各班、排种蔬菜。从而解决了连队的吃菜问题，同时还改变了当地老百姓少种菜的习惯，使他们也学会了建菜园、多品种种菜的技能。
       连队刚刚组建，大家互不认识。驻地条件艰苦，生活又不习惯，而且地处零星战事不停的边境。所以，少数干部想转业，部分战士想复员。针对这些情况，部队及时开展了戊边教育、军纪整顿、班务会、排务会、全连军人大会和党、团活动，特别是整理内务，虽然战士们以班为单位分驻在生产队老百姓家里，但大家的军被折叠得轮廓分明，口缸、毛巾、武器摆放得整整齐齐，与在部队营房无任何区别。每天训练场(生产队晒谷场和穿村公路)上杀声阵阵，威震山川。一系列的政治教育、内务管理和严格军训，大大提高了干部战士“我为祖国守边疆”的思想认识，增强了大家保家卫国、戊边光荣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连队很快统一了思想，凝聚了军心，加深了相互了解，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战斗集体。在每次配合边防步兵连和那坡民兵打击越军越境骚扰的战斗中，我们连队都做到了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出色地完成战斗任务。
       驻地地方偏僻，一条普通公路穿过村庄伸向边境，还有少许随山开垦的层层梯田，此外，就是深山密林。不过风景优美，山清水秀，清澈见底的溪流绕村而过。夏天，我们在溪流中洗澡、嬉戏打闹，也很开心。“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清清泉水流不尽，声声赞歌唱亲人，唱亲人边防军，军民鱼水情意深……。”这首悦耳动听的歌曲，是我们驻地当时情景的真实写照。
       连队在此驻扎期间的军民鱼水情使我印象深刻。农忙季节，连队及时组织干部战士开展助民劳动，与生产队社员一道插秧、割稻：平时，连队放电影，事先邀请社员参加一道观看；连队战士精心指导老百姓种植蔬菜。每逢传统节日，驻地老百姓将粽粑送给连队官兵。平时，老百姓会主动配合战士上山打柴等等。特别是有一天，一位壮家大嫂来到我们连部急促地对我说:“阿叔，莫根庭嘎诺；阿叔，莫根庭嘎诺"。她的方言，我和河南籍连队卫生员刘凤杰都听不懂。她见我们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又急着做手势让我们跟她走。当我们来到连队菜地边时见一头猪在吃菜。我们轻轻地赶走了老百姓家的猪，并用微笑和手势对她表示诚挚的谢意。一件小事，反映出当时军民间团结、和谐、互相关心的亲密关系。
       难忘原团长到处打听我的爱兵情结。我战时所在野战部队广州军区42军126师378团程秀兰团长，战后也留在广西边防，任我们边防第五师副师长(后升调师长)。因战前我部(378团一营)在湘西麻阳进行国防施工。我当时在营部测绘班搞施工测绘。程团长经常到我营检查指导工作时我们同桌用餐；特别是1978年8月我随同团、营、连首长们一起前往广州(市)军区第二招待所参加了为期19天的210工程会议。(我作为测绘班先进单位代表在会上作发言)。期间，我与程秀兰团长及我们营王小南营长等首长们同吃同住同作息，所以相互很熟悉。战后，我不知道团长(程秀兰副师长)也留在了广西边防。而团长则听说我已调往边防14团某营任营部书记(实际上是连队文书)。一天，他来到我团军火仓库检查工作时，和仓库管理员讲起"向立波"，并说想见一见。而仓库就设在音洞生产队，与我们连队驻地相距仅百米。且每次我去仓库领弹药都需签名，所以管理员对我有印象。当即拨通电话对我说："向立波，你来我仓库一趟，程副师长想见你"。我放下电话，一脸茫然。反复想：我没干什么违反军纪的事呀？怎么还惊动了师首长？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前往弹药库。当我走到管理员门囗，看到程团长正盘腿坐在管理员床上，与管理员谈兴正浓时，我笔挺挺的站住，十分兴奋的边喊道边行军礼：″团长，是您呀"！我们二人都十分激动。团长看到我出现在他跟前，他立刻从床上起身，来不及把鞋穿好，拖着鞋跑到门囗双手抓住我说：″终于找到你了"。之后，团长又嘘寒问暖和我交谈了许久。老首长这样平易近人，爱兵如子，使我感动，铭记于心。可惜，因当时无手机，我与老首长在音洞村一别后就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我在战友群中才看到老首长转业后任湖北黄石军分区司令。看到老首长身体健康，精力旺盛，我十分高兴 ！
       难忘我和连长度周末的情景。我们连长吴值军，无论是军事技能，还是指挥才干都很强。但他有一颗未泯的童心，30出头还未婚娶。他爱玩，尽情地玩。平时除了工作，只要一有时间就呆在家里用塑料片做成精致漂亮的灯笼工艺品送给驻地老乡。当时，我和连长的关系很好，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有时星期天，他约我一起“去看地形”(我俩心照不宜的暗号)，实则到深山处打手枪过瘾或带两枚训练外手榴弹到溪水潭炸鱼取乐。
       当时我们确实玩得很开心，我们来到深山处确定一个射击目标后，连长“嘘、嘘”几声哨声，接着高喊“老乡们注意了，我们要进行实弹射击了，请注意安全啦!”然后，我们先后对准目标射击，看谁打中目标多，以分胜负。特别是有一次用手榴弹炸鱼最有趣。我们见到一深水潭，也不知水潭里是否有鱼，连长同样吹响哨声，高喊请老乡们注意。当喊声还在山峪中回荡时，我们手中的手榴弹已经甩进深水潭，紧接着立即卧倒在地。等“轰、轰”两声巨响过后，我们从地上一跃而起，连鞋带衣的冲入潭中捞鱼。二人嘻嘻哈哈、你争我抢的捞了几条小游鱼，兴高采烈地带回驻地送给老乡喂猫，虽然收获不丰，但很满足，因为我们玩得开心。
       难忘我和连长投掷手榴弹时互相产生错觉的经历。因为我们来自不同的部队，原先同样互不相识，更谈不上了解。所以在投掷手榴弹时我以为他是连长，投掷技能理所当然很好。他则认为我来自步兵连，投掷科目肯定好。这样他信任我，我依赖他，稀里糊涂的摔一通。直到有一天，我俩无意间讲出各自就是投弹技巧不好时，我们面面相觑，他惊讶地说:“啊!好在没有出问题呀"!
       通常人们都期盼过传统节日。节日里可以拜亲访友；可与家人团聚；可以外出旅游。但对于我们当时还处于战争状况的边防军来说，特别不想节日的到来。因为节日不仅没有给我们带来节日般的欢乐，反而使我们比平时更加忙碌。不可否认，作为边防军，每天都处在严阵以待的备战状态，当时，我们就连晚饭后在营区范围内散步，都是手持匕首或冲锋枪，全副武装 且十分谨慎的结伴而行。但节日期间，内地人欢天喜地度节日，而我们则是打好背包，弹上膛，刀出鞘，通晚肩背背包，席地而坐，实在太困了就背靠背包打个盹。时刻准备出发歼灭入侵之敌。当然，我们虽不能欢度节日，但无怨无悔。因为这就是边防军的神圣使命，是我们的行动保卫了家人的平安，也给内地人们带来了节日的欢乐。
       这年10月底，团部从百合公社移防到那坡县城。我们连队也随团到县城郊那坡屯驻防。我们到达后便动手辟地基、运竹子、砍树枝、缠稻草、拌泥巴，搭建起竹结构、泥巴墙、茅草顶的简易营房。接着，我们又动手钉木桩、捆树杆、缠藤条、铺蔗叶，当床架。就这样“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连队干部战士齐动手，建起营房架起床。结束了住民宅、睡地铺的历史。居住条件比在音洞生产队时大为改善。连队在此继续担任军事训练和配合出击的任务。
       离那坡县城北不远的山岗上，当时正在新建一座烈士陵墓，并已由专业队安葬了800多名在自卫还击战中牺牲的我方将士、民兵、民工和向导(现在已建成那坡县烈士陵园)。每逢星期天休息，我和连队卫生员刘凤杰及九班班长、同乡战友陈杏初等慕名前往。当登上山头，眼前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坟墓使我们一阵阵心酸。我们将采摘的山花摆放在烈士墓前，以示哀悼。特别是每当我手摸石碑。细阅碑文，发现常德籍战友时，使我十分悲痛，青山埋忠骨，史册载功勋。家乡战友为了祖国和人民的利益，长眠在祖国边疆。作为一名战争幸存者，我当时静静地肃立在墓碑前，心里默默地说:“亲爱的战友，安息吧!”

       退伍前夕，我们又一次结伴去陵墓“看望”战友，当时触景生情，我写了《观陵墓》一首顺口溜，以示怀念:
       今日休息去那坡，信步城北观陵墓。退伍前夕访战友，溪水淙淙奏哀乐。
       八百壮士垂山坡，青松绿桔护新墓。告别军礼致战友，英烈壮举憾山河。
       “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句当年广为流传的豪言壮语，成了我当时的亲身体验。为了祖国的安宁，我由一名野战军战士改任边防军战士。我庆幸！因为在我的人生中，又多了一次难忘的戌边经历。
       边防艰苦，但虽苦犹荣。

2024.3.22.

龙阳呈祥

边防艰苦，但虽苦犹荣。——为向立波老师情怀点赞，文美文点赞！

向立波

谢谢龙洋呈祥老师的关注、点评！

向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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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向立波 发表于 2024-3-25 13:41
谢谢龙阳呈祥老师的关注、点评！

谢谢你的文化美餐！资料珍贵，整理不易，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