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知青岁月——自信使人生更美丽

于乾松

难忘知青岁月——自信使人生更美丽

陆    力

1988年8月28日，我们锦州一高中67届2班39名同学在离开母校20年后首次团聚。此时，大家已经分别近20年。时间的力量，在苍茫的大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岁月的巨轮，在漫长的车道间碾碎了重重的凸凹。已届不惑之年的同学们满怀重逢的喜悦，畅叙自身经历，倾诉同窗友情。一位与我20年没有见过面的同学得知我在锦州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后一脸惊讶，他直言不讳地说：“你原来在班级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怎么能当老师呢？”在那种场合，我不便多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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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力（二排左一）和高中同学聚会合影（1988年）

他没有说错。我从小性格内向，少言寡语，特别是到了新环境，更是一个“闷葫芦”。众所周知，在人前不敢言语，大多是心理自卑所使然。不过，人是可以改变的。这位同学当然不知道，20年来，尤其是经受7年知青生活的考验、磨砺，我早已跨越了那道横亘在心理上的障碍，自信取代了自卑，我的人生也在平凡中变得美丽了……

初到农村时，沉重的政治包袱压抑着我的精神，浓厚的自卑情绪紧锁着我的心灵。本来，上学后经过一些老师的开导、教育，我的性格有些改变。可是，在“文革”那场风暴中，特别是1968年至1969年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故，我的心灵遭遇了重创，情绪跌落到冰点。命运把我排斥在快乐之外，把我变成了一个屡遭挫折和自我封闭的人。我体会不到生活的乐趣，感受不到自身的价值。虽然，我从小喜欢写作，高中时曾是校刊编委会的记者，但这点技能在我身上早就一文不值了。我心理上很敏感，头脑中每一根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一事当前，总是做着最坏的打算，因为所有的好事都和我无缘。

1969年冬天，大队开始整团，一连几天，我都惴惴不安。我想：自己“文革”中被定为“站错队”，下乡之前已经“载入”了档案；更为严重的是，自己一直没有表态和“黑帮”父亲划清界限。这次整团，我会不会挨批评，能不能保住团籍？整团会上，我小心翼翼，出言谨慎。后来，我和团员同学一起恢复了组织生活，一颗忐忑的心才踏实下来。可以想象，当时我的内心是多么地孤寂自卑，想法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整团后，大队吸收了一批新团员，老团员们大多写了入党申请书。我思忖再三，也向大队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做完这件事，我的心态渐渐地变得平和、坦然了。

冬天的夜晚格外冷寂，我站在村头，全然不顾袭来的寒风。天空中那一颗颗星星向我眨着眼睛，仿佛在和我窃窃私语。看着这片荒凉而贫瘠的土地，我不禁心生感慨。冬天是寒冷的，但却埋藏着生命的种子，沉睡着绿色的希望；冬天是冷酷的，但天穹定会洒下红色的朝霞，必将涌现温暖的曙光。人生不也是如此吗？人生本来就不会一帆风顺，没有创伤的珍珠贝，怎么会有闪烁迷人的晶莹？一个人只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将挫折和磨难化作笑傲人生的勇气，升华成内心更为强大的精神，即使前行之路再艰难曲折，也一定能在严冬之后迎来和煦的春阳。

    作者（左）与知青战友在北戴河留影（1970年）

我暗暗下定决心：尽管身处逆境，但要从这个冬天开始重塑自我。一方面，通过自学抓紧文化知识的积累；另一方面，通过不懈的努力增强自信心。人格“贵我”，自立以树人之尊严，自学以长人之才华；自强以助人之勇气，自信以扬人之精神。自信是关键！一个人首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如果对自己都失去了信心，那别人还能重视你吗？

那时候，我得不到在公开场合发言的机会，显得可有可无。人们对我的评价也形成一种定式：写个稿子还可以，但发言不行，表达不行。甚至有的时候，我执笔写的稿子被指定由别人发言。我很不服气，既然能写出来就能说出来！看来，只闷头写报道还不够，还要在公开场合发言，让人们重新认识我。

有一次，个别社员私自砍伐集体的树木，大队决定在下午上工前召开批判会，会议很急，上午收工时才决定。因为我写稿速度较快，有关领导指定我代表知青发言。批判会在杨总小学操场举行。轮到我发言了，我一上台，就看见一些社员交头接耳。可是我的发言刚刚开了个头，台下就鸦雀无声了。由于稿子写得有理有据，我发言时声音响亮，人们听得入情入理。事后，社员们纷纷向我伸出了大拇指。一位和我要好的当地女青年悄悄地对我说：“你刚上台时，有人就在下面嘀咕，怎么让她发言，她能说个啥呀！”是啊，像我这种性格内向、其貌不扬的人不被待见并不奇怪，更何况还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呢！

看来，大家确实不了解我。其实，我心中不乏激情，既能写出来，也能说出来。我平时不爱说话，主要是心理自卑，不愿出头露面；其次是待人接物比较呆板，不善交际。久而久之，给人留下了不善言辞的印象。

这件事提醒了我，更激励了我。要彻底转变某些人的态度，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有些人带着世俗偏见看人，这是我不能左右的。但对我个人来说，重要的是打造一颗强大的自信心。只有打造强大的自信心，才能正视自己，充分地认识自身的人生价值；只有打造强大的自信心，才能增强参与意识，不会因为自己的“短项”而畏缩不前。

在尚未大批招工之前，每逢春节前一个月，全体知青都要排练节目，青年点要求人人登台演出。我缺少文艺细胞，笨手笨脚的，连“忠字舞”都没学会，怎么演节目？想来想去，我决定扬长避短。在台上，可以根据自身条件，参加一些说唱节目的表演；在台下，我多动笔，编写适合农村特点的文艺节目。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题为《八副新粪箕》的小故事，恰逢公社刚刚成立新党委，灵机一动，编成表演唱《献给新党委的礼物》；我在乘火车时从广播中听到一个忆苦思甜的故事，很受感动，经过认真回忆，编成小话剧《一块银元》；为了配合战备教育，针对一些地方迎接解放军拉练演习的实际，编成表演唱《四位大嫂做军鞋》；根据我们大队知青集体献血抢救小女孩生命的感人事迹，编成纪实剧《献血救亲人》……演出时，我主动留在后台给演员同学提示台词，即使不参演也感到很欣慰。我们的节目在演出时获得了好评，特别是1971年春节前夕，在高岭公社的大舞台演出时反响热烈。

做完这些事，我那颗封闭的、近乎窒息的心灵渐渐地苏醒了，精神面貌为之一新。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卑这种不健康的心理对于个人成长的负面影响。如果一个人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中，心里必然会缺少阳光，思想极易出现偏执，而处在逆境中的自卑心理则潜存着更大的危害。只要把自己的脸迎向太阳，阴影就会留在身后；只要心里阳光明媚，眼前的天空就会一片湛蓝。

然而，像我这种性格内向的人，打造一颗强大的自信心并不是容易的。倘若遇到令我尴尬的场面，自卑的情绪还会产生。1972年10月，我担任了公社报道员，可上任没几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一天，我接到通知，去绥中参加全县公社报道员会议。全县29个公社的报道员中，我是个新手。许多人在会上侃侃而谈，说着一些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新词”，并且激昂慷慨地表态，保证每个月在市级以上新闻单位都有稿件采用……我不由地吃了一惊：人家都那么胸有成竹了，我才刚刚上任，深感自愧不如；悄悄地打量一下与会人员，发现我的年龄偏大，就更坐不住了。顷刻间，自卑的情绪在我的心头滋长着、蔓延着。开会期间，我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声不吭。县报道组的同志看了看我，竟然没给我发言机会。会后我明白了：出师不利，我没有被看好。一方面，我一篇稿也没上，一点成绩都没有，不可能被重视；另一方面，人闷乎乎的，连句交际的语言都不会说，还不是自己太呆板木讷吗？再说，第一次参加会议无论如何也该表个态呀，关键时刻我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呢？这让我很自责。平心而论，自己做这项工作还是有一定实力的，我没有理由不自信。于是，我在心里暗暗地鼓劲，决心在短时间内打开工作局面。

   作者当年担任公社报道员时使用的工作手册和采访手册

回到公社，我立即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每天下片、采访、撰稿忙个不停。我摒弃了懦弱、胆怯、腼腆和羞赧，变得“泼辣”起来。每到一个大队，首先自报家门，说明来意，深入村落农家、田间地头、马棚猪场捕捉新闻素材。有时候，为了抢时间，我顾不上自己的脚是扁平足，一天竟然走了40里路，一位公社干部戏称我是“40里路姑娘”。每天晚上，我都伏在办公桌上赶写新闻稿件，遇到好题材的稿件，誊写时就垫上复写纸，这样可以完成一式四份或五份。次日清晨，我赶到高岭车站，直接交给邮递员，尽快地邮寄给上级新闻单位。

经过几个月的奋斗，局面终于打开了，实现了“报纸有名、电台有声”，县报道组彻底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后来，县报道组曾经多次主动约我联合采访，写出有分量的报道，并且推荐我出席锦州市新闻工作会议。担任公社报道员期间，我在承担了公社重要会议材料写作任务的同时，还常常被绥中县委组织部、宣传部、县人民武装部、县妇联、团县委等部门借调，赶写会议材料、典型事迹材料。不管材料撰写的难度有多大，我都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坚信自己能够写好，每一次都按时、圆满完成任务。在离开农村的前夕，我还为县委宣传部完成了一万余字的《一九七五年绥中县城乡春季运动会开幕式解说词》的撰写任务，那是我知青岁月奉献给这片热土的最后一份礼物。

招工返城，身在工厂企业，接受了一个个棘手的任务，出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经受的锻炼也越来越多。大学四年间，经过良好的专业学习和专业训练，我具备了一个教师的基本素质；毕业前夕，通过平时学习成绩排队、初选，经过留校考试、教师学生投票选举、中文系推荐、学院人事部门考核等环节的严格筛选，我最终留校,登上了大学的讲台。就这样，原本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我，从事了“既需要写、更需要说”的教师工作，从事了把愚昧变为聪颖，把野蛮变为文明，把低级变为高尚的神圣职业。这一切，主要源于长达7年的知青岁月的人生历练。

作者（前排左五）与渤海大学中文系2000级学生合影（2002年元旦）

青春是盛开的鲜花，用她艳丽的花瓣铺就通向理想的道路。在人生的花季里，拥有了自信，心灵的茧子就会被层层剥开，心地会变得从容、坚定，性格会变得开朗、活泼；拥有了自信，就会坦然面对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勇敢地扬起生命的风帆驶向理想的彼岸……

自信是明媚的阳光，她驱散我心中的阴影，使我以灿烂的微笑直面人生；自信是永恒的动力，她鼓舞我不断的求索，使我用坚韧的毅力开拓未来。自信让我永葆激情，自信促我奋然前行。自信使人生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