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知青岁月——难忘的一顿饭

于乾松

难忘知青岁月——难忘的一顿饭




赵焕良

这些年参加各种名目的宴席也不算太少，多是亲戚朋友之间的人情往来。彼此雷同的婚礼庆典、祝寿席、满月酒、升学宴、同学会、战友聚——吃过喝过热闹过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只有一次特殊的赴宴至今没忘。话说大了，说是赴宴，其实就是吃了一顿家常晚饭,不过当时的情景却很不寻常，尤其是听到的一句话，让我一直不敢忘，可以说让我受用了大半辈子。

   那年，我在辽西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里当知青接受再教育。青年点距生产队有二、三里的路，每天都要往返几趟，和山民们一样下地干活。几十亩的山坡薄地，土少石头多，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平时也吃不到啥好东西，山里人家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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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个“半吊子”的理发手艺。晚上收工，常被山民们请去理发，自然也就吃在人家，都是家常便饭，有的人家额外做个炒鸡蛋算是加厚了。日子久了，跟山民们相处的都不错，小屯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几乎都吃遍了。

  屯里有户人家，就父子俩人。老爹有六十来岁了，长年的劳累，晒得黑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还驼背，比现在六十多岁的人可老多了。儿子小名“四虎子”，跟我年龄相仿，黑黑瘦瘦的，见了人不爱吱声。四虎子年幼丧母，听说还有三个姐姐早已远嫁他乡。

爷俩过日子，家里没个女人照料，原本就家徒四壁的屋子弄得更没个家样了。两间低矮的石头房，火炕上一领破旧不堪的席子，两个行李卷堆在一起，好歹是户人家。常和四虎子一起干农活，他可是个不错的庄稼把式，对我也挺关照。我也是在给别人理发时拽上他一块剪了。每次四虎子都憋红了脸，吭吭唧唧的说：“哪天你也去俺家吃顿饭。”听了，我都是摆手摇头。

    一天，日头落到了屯西头的歪桃山下，我收工后饥肠辘辘的忙着回青年点。刚走到屯子北头的小树林，看见四虎子蹲在林子边上，见我过来忙站起身，憋红着脸，有些结巴：“俺……俺爹叫你去俺……俺家吃饭。”

我忙推辞：“不去了，回青年点还有事呢。”

听了这话，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不去，我就不撒手！”

几番推辞后，四虎子都快急出了眼泪，带着哭腔说到：“俺爹都准备好几天了，你不去，咋整啊？”

    说心里话，我不是嫌他家里脏，更不是担心人家的饭菜不好，就是觉得爷俩过日子太不容易了，实在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正在我俩拉扯时，二满和东沟住的郑老三碰巧路过，听明白了缘由都劝我赶紧去，见我仍是推三挡四的，二满就显得十分不乐意了。二满比我大五、六岁，是屯里的记工员，虽说文化不高，可脑瓜聪明，待人接物也周全，在屯子里说话挺占地方。二满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你光想着不给人家添麻烦，可人家为了你都准备妥了，真心实意的让你去，你要是不去，人家心里能得劲吗？你得为人家想想啊！”话不在多，一句就让我心里猛的一沉。

  以前从书里看过一句话，大意是说，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应该换位替别人想想，看过也就忘了，眼下的事正应了这句话。我思忖后觉得二满的话有道理，就答应着跟四虎子去了，四虎子破涕为笑高兴的在前面小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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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小土炕中间摆着一个小桌，有一条桌腿还用木棍支着。老爹见我来了，嘴里说着：“快上炕，快上炕。”，忙着弓腰从外屋的锅里端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放桌上一瞧，一碗是雪里蕻炖豆腐，一碗是兔肉炖白菜，陶盆里装着高粱米饭，还有半罐烧酒。

   后来才知道，大豆腐是老爹起大早赶集买来的，兔肉是前几天四虎子上山下兔子套逮来的，在家里养了些日子了。 啥也别说了，上炕、吃饭。那年头，吃块大豆腐可是过年时才有的口福。没啥荤腥，兔肉有股土腥味也没炖透，咬在嘴里有些缠牙，老爹和四虎子一个劲的往我的碗里夹菜。半碗烧酒入肚话就多了，老爹抹了一把嘴角说：“他老哥呀，你来俺屯可是头一回端俺家的饭碗，俺爷俩也不会做个啥，你就对付着吃吧，吃饱饱的。”

“这就不错了，我在青年点连口大酱都没有啊！”我忙接茬。

这顿饭我真没少吃，吃得也很香。多年以后家里也常做雪里蕻炖豆腐，可就是吃不出当年的味了。

     吃过饭，天已大黑，老爹再三留我在家里住一宿。我也不打算回青年点了，二、三里的山路又干了一天的活，累乏了。外屋传来四虎子和老爹的嘀咕声，我听了个满耳，四虎小声说：“咱家哪有被呀，咋让人家住啊？”

“唉——”老爹打着唉声。

   我心又猛的一沉，这爷俩，这日子啊！为了这顿饭爷俩费了多大的心思啊。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心里喊着：“人情，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

    二满走进了院，隔着窗户问：“吃完了吗？”我忙应答着，下炕出了屋门。二满跟老爹说；“去我家住吧，你爷俩就别管了。”道谢过老爹和四虎子，我去了二满家。独门小院，媳妇抱孩子回了娘家，小土炕烧的挺热乎，没唠几句，头一沾枕头，二满就打起了呼噜。山里人体力活多，累呀。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想今晚吃的这顿饭，心里头反复掂量二满说我的那句话——“你得为人家想想啊！”，越琢磨越觉得是个理。有些道理虽说一听就明白，但只有经历过一些事后才会真正领悟到。

   一顿饭、一句话，让我受用至今，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