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天团”回家省亲扫墓记

曾毅文

陪“天团”回家省亲扫墓记

        母亲姓毕，今年84。这几年，她常念叨，人活八十八，也要回娘家现个花。她的娘家在南县厂窖镇肖家湾，与现在的家隔河渡水，至今来往不很方便。但那里，有她七老八十的亲弟和幺妹，有她毕姓的子侄，还有父母的坟茔。前四五年，她没让子女知道，邀上我姨和姨父，走路、坐车、坐船、又走路，回过娘家一次。今年，我三舅（三姨）起身艰难、走不动路了，出不得远门了。但我晓得，老姊妹回娘家的念头一直没断。

       老人们的这个念想令人萦怀。三月初，我从海南一回来，就开始和厂窖的表弟们约，决定今年清明节带母亲她们回厂窖省亲扫墓，成员包括大姨父（86岁）及后接的姨妈、我母亲（84岁）、三舅（79岁）三姨父（79岁）。舅舅（82岁）、幺舅（小姨）（78岁）和小姨父则在厂窖肖家湾的家里等候。晓春、新春、新明三个表弟很高兴，作好了安排。女儿知道后，还给这一行起了个名：“天团”。也是，母亲她们，已是各家的“天牌”。

        我们4月5号出发。天公眷顾“天团”，清明“前三后四”共七天，有六天雨不停，唯独5号一天阴天无雨。为了让“天团”的成员少走路不走路，我们开车绕行上百公里走高速。一路上，老姊妹聊少年聊家事，唏嘘、感慨、开心，心情随窗外景色变幻不断。车先落沅江市草尾镇新明表弟家。表弟全家热情款待，特意关了店面，一家人陪天团成员一起吃午饭，然后又开车带路一起回厂窖，中途舅舅又打电话询问到了哪里。二表弟新春、大表弟晓春则分别在厂厂窖、肖家湾老屋迎接。一路上，天团成员暖意融融。

       下午到肖家湾。我们首先给二个外公、外婆和舅妈的坟上烧纸挂清。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外公去世后，母亲才告诉我，我有二个外公，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的外公，是她的继父。母亲说，她三岁还不到，就看见了外国人。一群凶神恶煞的日本兵，杀进她的村庄，在家门口杀死了她年轻的父亲和二个叔叔。那时，我姨妈5岁，我妈快3岁，我舅1岁，外婆把3个幼儿护在胸前，娘儿四个被外公埋进一个大灰堆中才躲过屠杀。本来，三岁的孩子是记不住什么的，但是那几天太血腥，厂窖地区三万人流血成河，澧水河上漂满了尸体，1943年5月的“厂窖惨案”从此刀刻进了她心里。这之后，才有了继外公，有了两个姨姨。原来我一直不知道，姨妈、母亲、舅舅和我喜欢的外公不同姓。继外公、外婆、舅妈葬在一个地方，被日本兵杀死的外公葬在另一个地方，都在油菜地里。四月初的油菜已经落花结籽，沉实厚绵，一片青。

       挂山的时候，遇到也来挂山的另一对老人。互相打量、辨识，问候之后，母亲和对方同时确认，跟前的老人就是自己过去的闺蜜，不见快70年了。两个老闺蜜亲热地拥抱在了一起。辛姨今年80岁了，说话时嘴有点抖，她还记得，她十四岁时挑土，母亲时时提醒上土人给她的担子少上二锹土，因为她还没圆力。辛姨住长沙，这次也是为父母扫墓的，她的儿子曾经担任长沙某高中名校的校长多年。

        扫过墓之后，我们先后到舅舅家、么舅（小姨）家探望、喝茶、叙旧。她们叙谈的时候，我在边上给她们拍照片，又给她们一起拍了合影。母亲兄妹5个，合影中永远缺失了姨妈、我父亲、舅妈三个。小时候，我常到外婆家，邻居大多认识。这次到么舅家，我特意去看望了其中的两家，找到了2个儿时的伙伴聊天。

       晚饭前，我们回到厂窖镇，在“厂窖惨案遇难者纪念碑”前祭奠、留影。纪念馆已闭馆，经新春弟沟通，纪念馆又特开小门，让我们一大家人入馆参观。在遇难者名单前，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亲人的名字：毕先书、毕先家、毕先青。这是我的外公、叔外公，我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名字，生怕惊醒他们。舅舅抚摸自己父亲名字的时候，我按下了快门。

       第二天一早就毛毛雨。我们一起陪大姨父逛老街。66年前，大姨父曾来此给新婚的妻子转户口。老街已新貌，大姨父上老街已不辨东西，只好沿街询问，引发一众好奇。

      母亲吃不惯街上馆子里的早点，新春媳妇就从一大早忙起，自家做了一桌饭菜，我们的早点就成了一顿正规隆重的早饭。饭后，我们再次在“厂窖惨案遇难者纪念碑”前集合、致意，由此返程。

津市蒋新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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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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