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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知青岁月——夜宿石门沟
马福春
本文作者1976年的初中毕业证书
石门沟,也叫“青年沟”——因知青在这条沟里劳动生产而得名,距离我们青年点大约2公里,孤零零地藏在大山的深处。
1976年,我在石门沟经历了第一个深冬。白天,阳光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映衬出石门沟美丽的景致,我的心境也特别明朗。一群知青跟着几个农民给果树刷浆,边干边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石门沟里充满着浓郁的青春气息。
夕阳西下,晚霞收起了笑脸。站在沟旁,目送着大家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忽然感觉到石门沟里异常宁静。孤单的我回转身去,猪圈里发出“吭哧吭哧”“吱吱哇哇”的猪叫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猪们闹哄哄地跑到猪圈门边,大胆地将前蹄蹬上了猪圈墙。它们向我抗议,催促我赶快给它们喂食吃。
留在石门沟里值夜班,是我们男知青的一项任务。由于我经常在大队部里写板报,搞宣传,有时还要去各生产小队出墙报,很少去石门沟干活,也就没在石门沟里值过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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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2019年去沟口子青年点旧址参观
平日在这里值夜班的知青倒也没啥大事可干,因为戴大舅常年都住在这石门沟里,很多活计都由他包了。他是我父亲老同事的亲戚,我称他大舅,别人都叫他戴大爷。值班知青也就是在这沟里睡一宿觉,陪着我戴大舅唠唠嗑儿。
戴大舅常说:“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在城里长大的,干不好这些活。在这里陪着我说说话、聊聊天就挺好了。”
不曾想,我命苦,头一次在石门沟里值夜班,就赶上戴大舅外出办事没回来。猪饿得“嗷嗷”直叫唤,天色也渐渐的黑了。我几次三番站在沟旁向人行小道上张望,却始终没有见到戴大舅的身影。
无奈之下,我忙着抱柴禾、点火、煮猪食。虽说我是第一次在这里煮猪食、喂猪,却也得到了猪们的认可。它们头挨着头,你拱我一下,它又拱它一下,偶尔发出“吱哇吱哇”的叫声,争抢着我倒在猪槽子里的猪食,嘴巴“吧唧吧唧”吃得很香。不大一会功夫,猪槽子已经被它们舔得干干净净了。几个猪圈里的大猪小猪们吃饱了,转了几个圈就倒在猪草上睡起了懒觉。
我将脚步又移到了牲口棚,拿起草筛子,在大石槽子里添上草料喂牛、马。干完这些活,我怕落下啥事没做,怕哪儿还不安全,就围着几间茅草屋、猪圈、牲口棚子转了一大圈。猪圈里安静了,牲口棚里响着马匹“喷喷”的均匀鼻息,老牛也很安静。看到这些,我的心情才算放松了。
月亮挂在天空,洒下一片清辉,空旷的石门沟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再一次到沟旁张望,仍然不见戴大舅的身影。我想,戴大舅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住了。我急匆匆地走进茅草屋,插上后门闩,用一根镐把死死地顶住插好的后门闩。闩上前屋门,将那根铁插销插进门闩眼,以确保安全。我用力推了推、晃了晃,确认前后门都是牢靠的、安全的,这才拎起一把铁锹、一把镰刀上了炕。
点亮炕桌上的煤油灯,我的身影在茅草屋土墙上摇曳,忽长忽短。我脱鞋上炕,凑近窗玻璃,依偎着窗台向外看。月光惨淡,如我孤独凄冷的心,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来。我披着棉被,蜷缩到炕头一角,再不敢看窗外,更没有一丝困意。微弱的煤油灯火苗,是我此时唯一的伙伴。夜半时分,凄厉的北风“嗷嗷”叫着呼啸而至,打破了石门沟里的沉寂。煤油灯光忽忽闪闪,灯油将尽。
茅草屋后门像被人用力急切地拍打着,发出一声紧似一声的“咣当—咣当—”声。牲口棚里的马在嘶鸣,猪圈里的猪乱哄哄叫。孤立无助,我的心里慌乱急了,恐惧到了顶点。身体也愈发感到寒冷,瑟瑟发抖,脑门上、身上都沁出了冷汗。我用棉被紧紧地裹住身体,蒙住脑袋,闭目祈祷大风快些停止,渴盼阳光快些升起,照亮石门沟。
油尽灯干,煤油灯灭了。我隐约听到窗外有“嚓嚓”的细碎脚步声,又听到了轻轻的咳嗽声。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前门又转到了窗边。 我听有个人轻声地说:“小马,我是做豆腐的你杨哥,给我开开门。” “杨哥?真的是杨哥?”
“是我,到点做豆腐了。”我听得真切,确信真是他。
甩开身上的棉被,我飞快跳下炕,趿拉起鞋,迅速拔下门闩上的铁插销,“哗”一下拉开门闩,打开了紧闭的两扇木门。扑进杨哥的怀里,我委屈地“呜呜”哭起来。 杨哥吃惊地看着我,问道:“小马,怎么了?一个人在这深山老峪里住一宿吓着了?”
我点点头,抹掉了眼泪,红着脸对杨哥说:“杨哥,这件事别再对别人说,好吗?”杨哥拍拍我的手说:“好,放心吧。”
那一年,我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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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2021年在义县老火车站旧址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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