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扬社区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483|回复: 1

萧骏琪:流浪方式(十八)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4-5-30 18: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5-30 18:12 编辑

流浪方式(十八)

萧骏琪
.

小时候朌着去大栗港老街,其实去了购物也购得很少,虽然老街有很多商店,商店里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目不暇接,但我只能用贪婪的目光去望着它们,我知道依我们现在的境况,购一些必须商品也无力完成,购买我喜欢的东西简直是天方夜潭。细心的娘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问我:想买点什么呢?我懂事似的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想买。最后娘还是给我买了一毛钱的粉笔。那时的粉笔一毛钱10支,而且什么颜色也有。我很开心,在离开老街回家的时候,我突然异想天开:娘,如果我们住在老街,那该多好啊。这句话与东坡先生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完全翻译成“日购粉笔十余支,不辞长作老街人”。


  娘一时心善给我买的10枝粉笔,影响了我一生的硬笔字体,但娘当时买粉笔的心情,是惋惜一角钱的易手。
  在城市定居以后,忽然怀念在乡下时的生活,在乡下,一支烟可以掐成两段,一碗饭可以分成两份,最让人感动的是那句民间俗语:添客不添菜,只要添双筷。家里正在吃饭,来客了,主人会热情地邀客人吃饭。这时客人完全不必扭捏作态地推辞了,因为乡下人好客是真的。前几年,在撰写乡下市井人物系列的时候,我喜欢采访的对象是我的农民兄弟,我虽然不会忘记乡下的真实生活,但在我的采访过程中,我的农民兄弟会在感观上更新现在乡下的真实生活。
  很想去栗山河看看德明兄弟,我不需要他抽空接待我,因为到了栗山河以后,我会投入地把皮鞋脱了,然后扎脚勒手和他一起挖土栽种辣椒苗,和他一起担粪桶去泼洒那些刚栽进土里的小生命,如果累了,我会坐在锄头把上,点一支烟驱散刚才的劳累。中午了,我们一起煮饭洗菜,土灶里的大火把锅底烧得冒烟,用铲子挖一坨猪油放入,然后放入青菜翻炒。如果饭熟了菜香了,当然,张德明会拿出一壶用玻璃瓶盛的乡下谷酒哗啦啦地倒进碗中,我们坐下,他会告诉我他种菜的酸甜苦辣……
  有一天,九湖的刘乐君告诉我,他找了老伴了,作家兄弟你过来玩啊。我笑了,由衷地祝福他“脱单”了。搜集所有的朋友,乐君兄弟是最幸福的一个,他住的房屋后面有山,一条公路四通八达交通方便,前面咫尺之间便是资江。站在台阶上,望母洲处在目光之内,岸边那条吚呀的小舟能让他分分钟登岛畅游。房屋的右侧是菜园,菜土里栽种的五颜六色的蔬菜能让他的餐桌上增添内容。他碗里盛的白米饭是他自己种的。闲时可以骑一部电摩,提一台相机,去拍摄桃花江最美丽的风景。当然,我还知道,刘乐君所拍摄的风景照还堂之皇之登上了省级期刊的封三呢。
  乐君兄弟快乐,也懂得快乐,为了健康,他戒了烟酒,而且上了60岁的人,还有朋友祝福他新婚快乐。他可以每天早睡晚起,体力劳动无非为菜土锄草追肥,他的大部分时间便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新婚夫人,甚至我还想象他们还在“你耕田来我织布〞时互约了下辈子的白头偕老。
  哦哦,我的农民兄弟。
  我一直认为,在我的家乡,做农活最为认真的是端二伯,端二伯大名萧端初,你如果去了他的菜园,你会惊奇地发现:二爹耕种的菜土无任从哪个角度看,都会有一种整齐划一的感觉,那是一种立体的、让人感觉完整的美感。二伯菜园里的内容永远是绿色的,那是一种欣欣向荣的翠绿,那翠绿占据了整个菜园的缝隙。你尽管近距离观察,你会惊艳地发现,这种立体的生命的株距与行距是一致的,仿佛是经过了严密的计算之后再来栽种的一种效果图。在菜土和菜土之间供人行走的空间里,被二伯用扫帚细心地打扫过,以致于这种空间没有一丝尘土。我曾看见二伯有一天到菜园里摘菜时感慨万千:望哒菜园里的菜,都可以吃两个月啊。那时正是集体制年代,乡下人吃不饱饭的日子还存在着。
  但端二伯在菜园里劳动是不作声的,他可以在阳光下的菜土里进行大半日体力劳动而不说一句话,仿佛不是在劳动而是在作一件极其严密的、可以影响人一生一世的某种国家级工作。尤其是他在播种的时候,你打招呼他也会充耳不闻,但出了菜园门以后,他脸上的严肃便不见了,也可以天南地北说东道西。问他为什么在菜园里不说话的原因,他会笑而不答。问久了,问到实在无法迴避这个问题了,才会告诉你,如果播菜种的时候说话,会引来鸟雀啄食菜种的。
  立爹,萧姓,排行三,很极少有人叫他三爹。今年元月,我写过一篇《菩萨三妈》,在网络上反应强烈,还被《今日头条》刊登。文中的三妈是立爹的翁妈几。立爹我们这一代的祖父辈,受人尊敬。但我见过大爹。有一天我去问立爹,立爹告诉我,他的大哥是抗战军人,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在南京某兵工厂工作,后来被日寇的炸弹炸死,殉国时年仅19岁。
  立爹劳作时总是不太说话的,就连“双抢”时节,也是一大早起床,默默地割禾、晒谷、扯秧、插田。立爹也是旧军人,但他的个性却是出奇的好,说话也慢斯条理的。在我的印象中,老人这一辈子也没有清闲过。在乡下,下大雨落大雪时正是农人休息的时候,可立爹不打牌不睡懒觉,他一个人在家扎着扫帚。立爹的扫帚很好看,在人们的眼里,立爹扎的扫帚不像是一件工具,那简直是一件可以珍藏的艺术品。
  立爹喜欢在晚上唱歌,那种沉浑、庄严的歌在静谧的夜间响起时,尤其显得格外清晰。年轻时的我们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歌,第二天再好奇地去问立爹时,他告诉我那是军歌,是军人唱的。如果请立爹再唱一遍时,立爹却不唱了。到现在我当然知道了,立爹唱的歌可能是“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之类。有一天和阶哥说起立爹晚上唱歌的事,阶哥笑了。他告诉我,陈家里的翠四爹和漩溪坝的翰二爹一起去挖草药时,二人兴之所致的时候,也引吭高歌唱军歌。阶哥也是军人,上过军校参加过自卫还击战,立过功、受过奖,他当然知道军人的伟大和奉献精神。
  立爹年逾90才去世,我因为去了常德才没有送老人最后一程,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大遗憾。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如果把立爹和三妈的事迹上报政府,那绝对是道德摸范和五好家庭。立爹这一代人是里程碑,当三妈逝去时,我忽然震撼:三妈走了,我们这一代再无祖辈存世了。在萧氏家族,我们由孙辈一跃而至子侄辈,岁月的流逝,原本是这样无情。
  家乡的井水涸了又丰,家乡的青草黄了又绿,但昨日之井水非今日之泉,去年之草非今年之苗,不变的是斋饭山的雄伟,流淌的资水是千年之魂灵。在人的一生中,我们走过了多少路程?我们笑过了多少场风月?直到岁月把我们的一头青丝熬成了一头白发,镜子中我们的枯槁,还有昔日之风彩么?那隆起的土坟、那随风摇曳的清明旗,才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4-5-30 18: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堪称美文!欣赏学习,为萧老师点赞!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正扬社区

GMT+8, 2025-2-7 08:58 , Processed in 0.033395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http://www.cdzyw.cn 常德正扬社区

© 2022-2023 正扬社区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