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白发

于乾松

父亲的白发

冯惠珍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我又带着父亲去剪发。理发店离家有一段距离，近两年，进入耄耋的父亲因无力独自外出，每隔一个月，就翘首等待我带他去剪发，宛如小时候，夜幕降临时我期待父亲牵着我的手去看露天电影。

父亲对他的头发十分在意，不管年轻时的一头黑发，还是现在的白发，始终保持头发的干净、利落。父亲每天傍晚泡脚时，总会拿出桃木梳，把头发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来回梳理、按摩500余次，他自创护理头发的保健操，已坚持了三十多年。父亲说，一个人的精气神就体现在头发上。

洗过头，坐在理发椅上，父亲满头白发泛着银色的光芒，这使他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沧桑和坚毅。在理发师“咔嚓、咔嚓”的剪刀声中，“片片”白发如雪花般无声飘落在地，轻盈且深情，像润物细无声的父爱，像历经风霜的洗礼，像落叶对根的思念……从何时起，父亲有了第一缕白发？是我们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吗？

记得我们姐妹仨相继离开新疆到内地求学就业，在与父母离别的十几年里，全靠一封封家书汇聚千言万语、传递沉甸甸的牵挂和思念。至今我珍藏着父亲从新疆寄出的数十封来信、还有每逢孩子生日时从不迟到的汇款单……也许，就在一笔一划的书写中，就在月圆人不圆的叮咛中，就在喜忧参半的希冀中，父亲早生了华发。　

2004年父亲从新疆退休回到河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父亲说，适应退休生活，从“头”开始。自此，他结束了一季度一染发的历史，“黑发”随之“下岗”，白发回归本真，父亲欣然接受岁月的馈赠。

父亲热爱生活，勤劳简朴，乐享退休后的天伦之乐。父亲一辈子为工作操心，习惯了忙忙碌碌的节奏，退休后也无法清闲下来，依然为大家庭忙得不亦乐乎。买菜、做家务、接送孙辈上学成了他的生活重心。他在菜市场学会了辨别哪家菜是当地农民种的，哪家菜是外地大棚栽培的。挑选猪肉，他会从看颜色、观外表、闻气味来鉴别优劣。家里阳台上堆放杂物，父亲每隔几个月就骑着笨重的自行车把旧纸盒、废报纸送到废品站，手提肩扛，乐此不疲。每天负责接送孩子上学，教育孩子成为有文化的人，是父亲最有价值感的“职业”。上学路上，他背着书包，拿着水壶，像警卫一样守护在孩子身旁。爷孙俩，一路欢声笑语，一路嘱咐唠叨，寒冬酷暑，从小学走到初中…父亲的白发在深浅不一的脚步中高低起伏，夹杂着生活的烟火气，蕴藏着绵绵不断的舐犊之情。　

父亲性格开朗，亲近自然，一生都在追逐生活的美好和梦想。年轻时受条件限制，出门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几乎是奢望。退休后，子女成家立业，父亲有了些积蓄，“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梦想终成现实。父亲常说，苦难和经历都是财富，趁着现在身体尚好，多出去走走，体验一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豁达，领略一下“海到尽头天为岸，人登山顶我为峰”的意境。他游览北京、杭州、大连等城市，欣赏了桂林、张家界、黄山等名胜景区。穿越大陆，跨过海峡，父亲与宝岛台湾的“美丽相约”于2011年悄然成行，风光旖旎的阿里山、日月潭不再是传说。旅途愈走愈远，梦想愈走愈近。父亲踏出国门，推开世界之窗，在随后的几年里，先后开启了“欧洲七国行”和美国之旅，金碧辉煌的凡尔赛宫和壮美的科罗拉多大峡谷都被摄入他的镜头。纵观古今中外，揽阅盛世美景，父亲的白发随风摇曳，每一根银光闪闪的发丝都充满韧性和智慧，斧正着我们做人的信念和品格。

父亲心怀感恩，用情至深，峥嵘岁月在他的笔下汇流成河。2021年初，父亲的随笔《往事》付梓成书。此书从构思立意、故地重游、收集资料到“编筐”收尾，期间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我虽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部10万字的书稿及精挑细选来的130余张具有时代特征和纪念意义的照片，几乎耗尽了父亲的精力和心智。父亲穿越时空隧道，从他的出生地、成长史一路写来，幼年时面对命运的几重打击，父亲不仅没有屈服被压垮，反而磨砺了他刻苦好学的本领、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永不言弃的精神；成年后面对生活的坎坎坷坷，父亲不仅没有抱怨沮丧，而是以与人为善的本分、知恩图报的真诚和吃亏是福的谦让，投身社会，奉献人生，赢得了同事、亲朋好友的敬重和爱戴。书稿扉页照片中，父亲的白发格外醒目，它们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或是故乡亲人，或是麦田池塘，或是大漠绿洲，或是同学战友……

近两年，父亲的记忆力明显下降，但每月理发的日子他却不会忘。每一次陪伴，每一次搀扶，我不仅看到一个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的父亲，更沉浸在被父爱笼罩的天地间。父爱如生命之根，给予子女滋养和力量；父爱如人生之梯，托举子女攀登和成长。

台湾女作家朱天文说：父亲的白发不是老，是岁月的积雪堆满发间。

我想说：父亲的白发不是老，是爱的结晶，是岁月的诗篇。

父爱如山！祝天下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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