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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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四）

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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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回家来了，我的家庭从此晴空万里。以前所有的不快都不存在了，我比以前更加勤快了，每一天在外做事回家，能吃上一口热饭熟菜。就在娘回来不久，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天气，元霸到了我家，我们照例地聊起了文学。我们认为，大栗港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文学阵地，春祥老师的《小窗》，版面太小，不能展示当前的文学发展。我们如兄弟般激烈地争论着，好像谁都有道理，好像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我提议，即将诞生的文学社叫《摇篮文学》吧，我们如躺在摇篮里嗷嗷待哺的文学婴儿，我们有自己的方寸之地，我们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说干就干，我起草了一个关于筹办文学社的启事，然后两人急匆匆地走进雨幕，前去三公里外的杨家嘴丁家村，到春祥老师家里，寻求大栗港文化站的帮助。  熊老师见了我们，很高兴，他说先办一期油印刊吧，蜡纸铁笔钢板纸张文化站可以提供，只是由谁来刻钢板呢？我自告奋勇地答应由我来负责，但我们应该搞一个创刊会，请熊春祥老师为文学社顾问，还请了瞿选祥老师吧，瞿老师是书法大家，封面题字也请瞿老师写一下，瞿老师教学生语文这么多年，文学造诣很深，也请他担任顾问。我推荐了曹家湾的文学青年阙向荣，他的文笔很好。还有我表哥曹应秋、我的邻居张博兴、铁锚村的退役军人熊国泰，这些都是文学社团的不二人选。事情很是顺利，我们先去了镇中学（那时还叫乡）去找瞿老师，瞿老师满口答应了，其他的人，就由我去通知。但文学社的成立大会在哪里召开呢？开会要几个瓜子花生的碟料，还有每人一杯芝麻茶，一包烟活跃一下气氛，这肯定要花钱的。我提议每人集资两毛钱，春祥老师说这样也行，再选定了日期，时间嘛就定在晚上八点钟，我们的农活太多啊。就这样决定了吧，熊自元先回家去忙，我没成家，就由我去通知其他人员。
  原谅我，搜索所有的记忆，我真的忘了事情发生的日期了。这是一些我确实走过的路，不在意料之中，也未在意料之外。但上世纪80年中叶的那个晚上，我肯定是记得的。那个夜晚仿佛发生在昨天，那个夜晚很黑，天空偶尔有几点零星小雨飘过，但不影响人的行走。夜八时，我和张博兴来到了先锋桥老表曹应秋先生家里，表哥的屋里已经灯火通明，表嫂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把瓜子花生之类的果碟摆好。我向表嫂说明了每人付两毛钱的茶资，被表嫂笑着拒绝了。没多久，熊瞿两位老师和阙向荣他们也到了，春祥老师首先发言，并带来了他昨晚写的《在我乡，有这样一群青年……》的创刊词。我们也激烈地议论着，对《摇篮文学》这个名字，大家都有异议。在阙向荣的提仪下，改成了《黎明》文学社，由我担任主编，熊自元任副主编，熊春祥、瞿选祥两位老师任顾问，由瞿选祥老师题写封面书法，并请参会人员每人写一篇文字，再拟定了几个栏目，待稿子收齐后，大家一同到文化站刻印创刊号。
  那是一个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夜晚，那个晚上，《黎明》文学社社团人员全部齐聚在大栗港乡文化站的办公室里，我先把钢板蜡纸铁笔以及稿子发给社团成员，大家开始了紧张的工作。我先把封面设计和封面题字刻印好，拿着蜡纸对着光亮一照，效果不错。然后再刻印一些散文之类较复杂的稿子。我画过八年的图画，尾花设计也自告奋勇。那个晚上，我们情绪高涨，我们兴奋得不能自己，我们知道，在天亮之前，大栗港的第一份文学油印刊物将在这个政府大院横空降生，而催生这份刊物的，就是我们这一群热血的文学青年！
  到了凌晨四点多钟，大家都说刻印好了，我们开始印刷。可是事与意违，这份这让我激动人心的刊物竟然无情地夭折了。天气太冷是一个因素，刻印钢板用力不匀也是一个因素，费心费力刻印好的蜡纸印出来后，竟然是一团团墨黑的大黑点，连文字也无法辩认。现在再度刻印已来不及了，就算我们拚命再刻一次，估计效果也和这个差不多。于是我决定，关于油印这一方面暂时停下来，至于创刊号，等我向熊老师汇报了再作决定！
  熊老师说，创刊号就出几个钱，去鸬鹚渡文化站打印吧。他亲自写了一个便条给鸬鹚渡的文化辅导员张跃辉，然后要我安排一个社团成员，前去鸬鹚渡一趟去打印。可是，我派谁去呢？大家都忙啊。熊老师说，就让熊国泰去吧，他有工资，比人家清闲一点。
  熊国泰是大栗港铁锚村人，在部队时因公负伤，退役回家后以理发、为人碗底刻字以谋生计。政府也每月给他一点钱，他的日子过得比一般人滋润。他是时间的富翁，每天可以随心所欲地串门走户，遇上有生意便投入一下。我找到了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下，原以为他会推却的，没想到我的话刚刚出口，他竟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熊国泰拿着稿子出发了，那时从大栗港搭车到鸬鹚渡的车费是三毛钱，熊国泰舍不得，他选择了步行去。我在后山茶园摘茶叶，一边摘一边焦急地等待他的好消息。心里想到的是：打印一份刊物，而且是出了钱的，加上春祥老师还写了条子，这肯定是成功的。没想到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熊国泰到茶园找到了我，他说稿子放在鸬鹚渡了，张跃辉没空，等闲一点再打印。说完拿出两张纸条给我，我看了，竟然哈哈狂笑起来，原来第一张纸条是他吃了两碗面条一共五毛钱的单据，要我报销。第二张纸条是两句打油诗：风兮雨兮太阳兮，差一点儿没落气。那天的天气确实反复无常，一会晴一会雨的，尽管事情没有办好，但也怪不得人家。我给了熊国泰一块钱，算是报销了他的面条钱。
  第二期的稿子又满了，第一期的创刊号还没有出，原来我向作者和读者承诺的每月出一期已成了一张空头支票。我真的不忍心因为出不去社团刊物而因此打压了作者们的热情，决定先出第二期。白天肯定是没时间的，那就晚上吧。又一个晚上，我也没通知任何人，带着稿子到了大栗港乡中学瞿老师的宿舍里，和瞿老师说明了来意，瞿老师拿出钢板铁笔和蜡纸，然后关紧房门去上晚自习了，让我一个人在屋里忙碌。
  第二次刻印，里得轻车熟路了，只是在封面设计上多花了点时间。我按着顺序，小心翼翼地刻印着。两个小时后，蜡纸终于刻好了，在瞿老师和另一位学生的帮助下，我们开始印刷了，看到一页一页的印好的纸张从油印机里叠出，我长吁了一口气：这可是花费了我好多心血的文学社社刊啊。接着是装订，是码放，是小心地放进大布袋。等第二期《黎明》全部搞好，已是子夜时分了。
  现在，我必须回到家里去，我的交通工具是不短的两条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