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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骏琪:天道(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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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2 08:47: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7-12 08:52 编辑

天道(十五)

萧骏琪



但娘又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不想去寻找了,偌大的世界,我去哪里寻找啊。娘不在家的日子里,田土里的收成肯定要比别人的要低好多。有时,别人己经在抓禾草了,我还在插田。收了的稻谷交了公粮后,就仅有自己吃的粮食了,喂的那头母猪早已卖了,空空的猪栏如什么猛兽的血盆大口,似乎随时可以吞噬一切。我甚至连先锋桥也去的少了。听说米伢几已嫁了人,我也不以为然,女孩子大了自然要嫁人的。但父亲却气得长吁短叹,他常一个人睡在床上念叨: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啊,唉。人家又没有承诺你什么?这叫什么飞了的鸭子呢?

  有一天我正在茶园里摘茶叶,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声音,声音很是陌生,绝对不是本地人。我答应着,那声音由远而近,等到他走拢,真的不认识。来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夏新吾,是伍家洲赤岗坪人,因为久慕“萧老师”的大名,他是特地来拜师的。说完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稿纸,用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我。第一次被人尊称为“萧老师”,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见对方是个文学爱好者,心里已经接受了他。中午时分,我们回去了,要招待他吃中饭,夏新吾很灵泛,见我炒菜他忙去烧火。虽然菜只有一些时令小蔬之类,但七毛五分钱一斤的白酒还是有的。夏新吾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就喝了起来。喝酒之中,他还告诉我,他的外婆家就是岩嘴头的,杨姓,说起他娘的名字,父亲是认得的,岩嘴头本来和我们只有一板之隔。见夏和父亲搭上了话,我忙里偷闲看他的小说:小伙在这边山上砍柴,姑娘在那边山上砍柴,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来的,也是几乎是同时回去的,但他们谁也不说话,以后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他们谁也不肯先打招呼。其实,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了情愫,每个人都希望对方先开口。忽然有一天,小伙再去砍柴时,姑娘没来,第二天第三天甚至好多一段时间都没来。小伙心想,姑娘再来时他一定先开口说话,他下定了决心并把要向姑娘说的第一句话的台词都想好了。终于有一天,姑娘来了,小伙急忙下了山站在路边。这时的姑娘已经轻施薄粉、穿红戴绿,两个年轻的妹子扶着她,后面还有好多人跟着。姑娘见了小伙,微微一惊,然后低声说,今天我嫁人了,你今天会说话吗?说完,一滴眼泪溢出眼眶,坠入地下……

  这篇小说的结局很凄美,看得出,夏新吾的文字功底很好,可惜,可惜什么呢?我试图从文字中找出某种缺乏,这个并不是我嫉贤妒能,我总觉得这篇文字中少了点什么,再看一篇,我发现文字少了细腻,如果增添一些细致的内心描写,那肯定是一篇好小说。我把我的想法和夏新吾说了,夏点点头,他说这篇稿子投过《年轻人》的,被退了回来了,他决定依着我的想法再改写一次然后投稿。我说,要投还是投《年轻人》吧,年轻人!果然没多久,《年轻人》杂志发了他的那篇小说。
  夏新吾常来我家,我也去过他家几次。他父亲也是盲人,对他儿子写作特别支持,倒是夏新吾的兄弟,见我去时似乎不太欢迎。以后我就不再上他们家了。有一次,在隔了一个多月后,夏新吾再度到了我家,他喜孜孜地说,他们办了一个《黄荆山文学》,他今天是来约稿的。以谁的名义办的啊,夏说,是三堂街文化站。那么,三堂街文化站还有谁是社团成员呢?我问得很是详细,夏新吾告诉我,是彭桂荣。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中安放了一个名字:彭桂荣。
  1985年,《黎明》文学社出了12期了,有一天下午时分,一位40开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身穿一件米白色风衣的中年人走进了乡政府,见了我,忙递过一支“笑梅”香烟,并自我介绍,他是修山镇花鼓戏剧团的团长,他叫陈远扬,今天是来大栗港招收花鼓戏演员的。说完,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介绍信,谄笑着点点头。
  修山镇,不就是著名的羞女山的所在地吗?我吃了一惊,前几天,我还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了一篇写羞女山的散文。修山镇和大栗港也只隔得几十里吧,但我却无缘去过。可是眼前这位自称是修山镇的猥琐男人,他不可能与美丽的羞女山有半点关联。我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见他仍挂着一脸讨好的笑容,便对他说,走,去看看你的招生办公室吧。
  那一天,我作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我向陈远扬报名,加入他的花鼓戏剧团,能在羞女所在地的修山镇生活一年半载,值得!再说,我自信我的花鼓戏唱腔,什么二流调反西湖调骂鸡调花石调木马调的,我都知道的。反正修山隔大栗港又不远,有什么事最多骑两个小时的单车就回了。R这是我在我的人生中犯的一个致命的错误,陈远阳的花鼓剧团的地址就在舒塘,我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陈远阳把30多个“演员”交的伙食费花费完后,剧团就生存不下了。所有的“演员”作鸟兽散。2024年3月8日,在桃江县城一家不起眼的饭店,我和熊定远、张文广、胡进之胡进辉姐妹在一起吃饭,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华发频生,想起当年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年代,真的有几许啼笑皆非的感觉。
  我重新回到了大栗港,幸亏回得还算及时,我把已经承包出去的田收回,准备再度作田种土,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到了农历六月,73岁的翁妈不堪疾病的折磨,离开了我们。一家四口人,现在只剩下我们父子俩人了,眼看别人家都在添丁进口,一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我一直要感谢娘的是,翁妈走了,刘家湾也送了信,可是,两个舅舅一直没来。我自信舅舅们是最讲义气的,不可能不来,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没来,棺材也不敢封殡,都管决定,两个舅舅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封殡。等到差不多12点钟时,外面响起了哀乐声和鞭炮声,我和父亲跪在棺材前以头叩地,等待舅舅他们。等到鞭炮声停了,一阵凄厉的、我熟悉的哭声响起,是娘回来了,我大哭一声,倒在地下,一时竟然晕了过去。
  是上天让娘回来的,大舅说,农历六月初六日晚上九点多钟,娘回到了刘家湾。舅舅很是开心,他先让娘洗了澡,再下了碗面条给娘吃了,这才告诉娘,翁妈走了,娘放声大哭。到10点了,一行人从刘家湾走到我家,便是11点多了。天亮了,父亲双目失明,无法举引魂幡在棺材前引路,于是只好由我代劳了。但端茶盘由谁来呢?宗亲们为这件事议论了好久,竟一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也许上天在冥冥之中有安排,娘回来了,她虔诚地端着茶盘缓缓走在棺材面前,送完了翁妈最后一程……  

  那一年,我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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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2 10:4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为你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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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3 08: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茶盘由谁来呢?宗亲们为这件事议论了好久,竟一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也许上天在冥冥之中有安排,娘回来了,她虔诚地端着茶盘缓缓走在棺材面前,送完了翁妈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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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3 08:3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萧老师佳作,欣赏学习,衷心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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