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全华 于 2024-7-31 09:27 编辑
孩童时的年趣
陈 全 华
在社会打拼快50年，谋生的地方离朱家铺的老家越来越远，虽退休了，但浓浓的乡情却始终抹不去忘不了。孩童时的农村新年，是非常长的，绝不象现在的只半月左右。提起过年，那时，从冬至起，直到古历正月十五，都是春节期。这些总牵扯出我有关家乡绵长而温情的记忆—— 小时候一到冬至，年味便开始从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浓浓地弥漫在空气里，诱惑着人们的嗅觉、味觉，也刺激着人们的感观神经，使人激动地感受到“年”的脚步正在一天天临近。 记忆中最深的杀年猪。一到冬至，这最大的一项工程就开始了。年初每家每户猪圈里会有一头预定的“年猪"——专门喂大了过年杀的。冬至是杀年猪的日子，有时有的人家实在是有其他大事没来得及杀年猪，就专门请先生“看日子”杀年猪。其时，一大早村上村下接连不断地一片片的嗷嗷猪叫。人们搭起架子，烧好开水，3—4个壮劳力在年长且有丰富经验的老年人（即屠夫也称主刀手）带领下，热火朝天地忙开了。在猪圈里逮住年猪，七手八脚将它绑在长而结实的小碗口粗的竹杠或木杠上，抬起来快步冲进预备的屠宰场地，一把掼倒，摁在被称为澡盆之上的案板或门板上。猪蹄奋力挣扎，大伙紧紧按住。主刀者把窄而长的利刀，从猪脖子要害点捅下去，随着越来越低的哀嚎，鲜血汩汩地淌进案板下的大木盆。待血流尽，主刀者又在猪后腿近蹄甲位置上划道小口子，轻轻割开一层皮，主刀者将嘴凑在划开的小口上，使劲吹气，吹得满脸通红，两腮鼓梆梆，直到猪身子慢慢变圆变鼓了，才用细麻绳扎紧进气口确保不漏气。接下来从滚烫的开水锅里舀出大瓢大瓢的开水，往猪身上遍浇。再用双手握住刳刀，咔哧咔哧地刮毛。毛刮干净了，接着剁下四只猪脚和一个带有少量猪脖肉的大猪头，用于敬土地、敬祖宗，以谢神明和祖宗护佑。此时让猪肚皮朝天，由主刀者在猪肚皮顺猪长度方向的中线划开（不划透），大致可以让猪方便的分为均匀的两大片。又七手八脚地抬起来，再用专用挂钩倒挂在事先准备的架子上，接着将猪的内脏全部划拉出来，落入冲洗干净的澡盆中。其时又将猪背也划开一条与猪肚皮同方向一道口子。这就可以将猪肉分片成均匀两大块了。 大人们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就着酒杯喝上了热腾腾的猪血鲜肉汤（称为喝血酒，来访者踫上了都可参与），还有大碗大块的鲜猪肉（至少9个菜）。下午母亲将横切成条块的鲜猪肉，用细麻绳或稻草绳拴好，嘱咐我们这些孩童哪块送外公外婆，哪块送舅舅舅妈，哪块送姨妈，哪块送爷爷奶奶，哪块送五保护性质的邻居。这是年前的节礼，年后一般是不能提肉到人家去的。送完礼，剩下的肉，就用粗盐、五香料腌制在大木盆或缸中，准备做成腊肉。小肠会做成香肠，心、肝、肺、肾、脾、胰和大肠会用腌肉后产生的余盐水腌好。这样招待客人就有菜的多样性、口味和品种上的数量优势。横切成长块的肉越长越会极大限度地讨得主人欢喜，也让邻居极度称颂。这样主人一家就会美滋滋地称赞主刀手的手艺高超。一般在一星期后将腌好的肉块，用细麻绳穿好，挂上竹篙晾晒。再三五天后，就被挂在灶火或烤火架上方，用洒有“五香”料的柴草灰火烘焙，即成腊肉。 腊月24日，是做甜酒的日子。这天一大早，父母会早起，先洗刷饭甑和大锅大灶，然后将提前24小时浸水泡好的晶莹剔透的糯米，放入圆圆的木甑内，放入大锅内蒸上两个小时左右，待糯米饭熟透，再倒入筲箕中晾透，或入纯净泉水淘凉透彻，再倒入大筲箕摊开。这时就可撒入专用的碾成粉末的甜酒粬拌匀。接着装入陶缸或巨钵内，放入保温30~36℃左右的锅内，底下1/3锅温水，灶内培有灰火，一般48小时即成甜甜的略带一丝酸味的、馥郁清香的甜酒。这时就可从热锅内端上来晾凉了存放。 从这时开始，调皮捣蛋的顽童们就能大显身手了——有事没事，会偷偷来几口冷甜酒吃在肚内，且不会被发现。因甜酒表面正中，会有一个没有饭粒只有清亮甘美的米酒汁的小圆洞。这是不会被发现的根本原因！从这滔起甜酒后，马上会被四周涌来的甜酒釀自动填满，永不留痕。但后来发现父母们心知肚明永不追究！因为小孩好奇和偷吃是天性使然，大不了再做一次甜酒嘛！ 腊月26~27日，是做豆腐的特定日子。其时把提前两天浸泡透了的黄豆，再次冲洗干净，一勺一勺放入石磨上的加料孔中，另一人推动石磨将黄豆磨成豆浆。接下来将豆浆加少量水放入大锅内煮开，谓之煮浆。稍后在装满豆浆的大水桶中点入预备好的石膏水，由特别洁净的刷帚，边点边搅动豆浆顺一个方向不断转动，以利卤水均匀渗入豆浆中的各个部位，谓之点浆。也可用预先放有石膏水的缸中，快速倒入滚烫的豆浆，谓之冲浆。稍后，豆浆就会因化学作用变成有明显块状絮状物不断沉浮。这时，大人们会快速地将豆浆倒在铺有纱布的竹晒盆或木箱中，其上铺上木板再压上砖块石头疙瘩，经一天或一夜，待水分沥干，豆腐就成形成板块状了。其时再用菜刀划成约10*10公分的小块，便于搬入冷水中以保形。也便于用时手拿小块任意加工划切成小块小它入钵入吊锅炖煮，满足各种人的口味需求。也可将小块小它豆腐油炸定型，以适应各种需求。 腊肉开始香了，家里过年物资也陆续置备齐了，接下来是打扬尘——屋内屋外大扫除。“扬尘扫，春来早。福星多，灾星少。”打扬尘也有讲究，“先打扬尘初七八，后打扬尘二十八”。腊月初八至二十八是专属的家庭卫生日。清晨起来，老人们、妇女们用棕叶、棕片、竹枝、芭茅叶做成的扫帚或鸡毛掸子绑在竹竿上，里里外外，墙壁房顶，床下柜下都清扫个遍，用现时的话讲就是搬家式大扫除。除屋顶朝天一面外，旮旮旯旯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同时还将衣服和铺的盖的（包括帐子）彻底洗涮一遍，做到干干净净过新年，以免节间有任何灰尘影响饮食卫生。 腊月二十九下午，主要是备炮竹、贴春联、备年饭菜。晚上，就只有油炸元宵这件大事啦。元宵一般是普通糯米浸泡24小时后，用小石磨磨成糯米浆，静置到上层水分变清后，再用纱布或蚊帐布铺在米浆上面，倒入稻草灰或谷壳灰，基本吸干水份，再揉入红糖，搓成比乒乓球还小不少的丸子，在芝麻盘滚一滚裹上芝麻，放入滚油锅内炸熟后晾凉存放。 除夕日（俗称大年三十），天未大亮，父母就彻夜做好了两大桌好菜。先一桌用大筐大篮运到土地庙大门前摆好（一般有16个菜）。计有熟透的猪头、猪脚、鸡、鸭、鲤鱼、银鱼、野甲鱼、野味（飞禽走兽等均可）等，再配以黄花、木耳、海带、墨鱼（称为山珍海味），以示对土地菩萨和祖先的尊重和感谢，保护一方天地的平安和丰收；再就是在家中中堂的神堂前摆上同样多同样内容的好菜，以谢祖先对全家一年的护佑。无论是敬土地还是敬祖先，全家都要行跪拜之礼，鞭炮轰鸣！拜祖先时天才慢慢亮起来。早餐时也放鞭炮，以示庆祝全家一年平安且生活越来越红火。后年长的男性还带小字辈给祖先坟头上送稻草把点燃并跪拜，并坟头上撒满纸钱（以保先人们在新的一年有钱花）。入夜的除夕，每家每户都会用预先准备好的大树蔸用细柴枝引燃，一家人坐拢烤火，并畅谈先一年的家庭和集体成绩和来年的计划。程序完成后，已到深夜，大人们会给每个孩童押岁钱，大部分人熬不住瞌睡先后睡去。天刚亮时，已是新年的初一，每人都会早起吃甜酒、元宵和荷包蛋等谓之吃茶，数量不限。这象征着新年新生活的开始。随后就是上每家每户给老人们、长辈们拜年。初二开始是走亲戚的大拜年。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这天除了吃元宵外，还要上祖坟山上送香蜡，谓之“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其时也放鞭炮行跪拜之礼。 过了正月初九（初九是上九日，也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就用糯米做成的汤圆做早餐。佐以炸豆腐粒、胡萝卜粒、辣酱等做搭菜。汤圆寓意团团圆圆，一直可以吃到月底（说穿了，就是好菜要省下来待客的）。 现在，故乡的年味随着电视和手机的普及，使儿时的记忆一起渐渐远去了。那众口一词亲切绵长的“拜年啦”恭祝音和那拜亲访友、你来我往的热闹和纷攘，那耍狮子、玩灯笼的温暖和明艳，一起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写于2024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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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31 09:2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