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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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二十七）

萧骏琪

山的叠翠响亮着雨的斜飘，伸手尚见五指，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照亮着我的归程。甜子似乎想说点什么，我的眼神无法鼓励她说点什么，我知道她在想说点什么，但我不会失落。那时，我家还没有电灯，双目失明的父亲虽然向往光明，但他的余生不需要光明。我在家的夜晚，一支蜡烛流泪到天明的时候，我码放整齐的文字向我的辛勤致敬。

  甜子说话了，她说，她虽然只有17岁，但她心中的爱日渐成熟，她似乎等了我一千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我就这样带着书卷气走进了她的心里。她说她很爱我，她也知道我也是爱她的，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爱着，认真而又固执。她等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很想我走到她的面前，说出那惊心动魄的三个字，可我没有说。她说她今天对我说那三个字的时候，我会如她爱我一样爱她吗？在暗夜中，我无法看到她的面部表情，但我知道她现在一定是羞红了脸。沉默了好久，我叹了一口气，说甜子啊，我们的爱是没有结果的，如果我们不陷入其中，也许我们还能做兄妹，也许我们还存在着友谊。你知道吗？也许，眼下你哥哥正在寻找你的路上了，不过，我不会怕，我们是正常的交往，我们之间又没有发生什么。甜子听了，嘤的一声扑到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大声地说，肖马，我真的是爱你的啊，我今天晚上就可以给你，你相信吗相信吗？黑暗中，我用手把她的眼泪擦干，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搂抱，平静地说，走吧，先回到家里再说吧。
  父亲早已睡了，见我回了，起了床。我向他介绍了甜子，但当我介绍她的身份时，是含糊其词的。我告诉甜子，这是我父亲，你可以叫姨爷，嗯嗯，你父亲我不是叫媠爷吧。我正准备介绍甜子的娘也是刘家湾人的时候，甜子却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父亲开心极了，他用高八度的声音答应了一声，摸索着走进房门，用红纸包了一个红包激动地递给甜子，甜子接了，说了声谢谢爸爸，然后帮我洗碗烧茶抹桌子。接看，我们开始炒菜了，我先把火塘里的火点燃，洗菜炒菜也没用多久时间，几个菜碗摆上了餐桌。那晚甜子好兴奋，她陪我们父子俩喝了两小杯酒，一个劲地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到了十点多钟，我把床铺铺好，准备和父亲去睡，可甜子却不肯了，她嚷着要与我睡一个床，她说到了生疏的地方，她一个人害怕。我怕被邻居知道了影响不好，只得和她睡在一个床上。那晚，她一副俏脸通红，紧紧地搂抱着我，口里喃喃自语，没多久便睡去了。上天作证，我已预感我和她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我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兴趣去做超越道德方面的事情，但自己觉得很是奇怪，梦寐以求的恋爱光临到自己身上，自己为什么无动于衷？
  你以为我想拒绝一位花季少女的初恋吗？可理智告诉我，我不想拥有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情。我披衣起床，煮一壶茶，再抽一支烟，伏案，把自己的思想深深地埋入分行的诗歌里，回头看时，甜子已深睡，细的酣声从她的睡梦中飘入子夜。我忽然自责，甚至认为湖莲坪之行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我想去看看娘，父亲破例地没有反对。吃完早饭后，从后山穿插岩嘴头渡口，乘坐渡船到栗山河，步行到陶公庙时，我提出来休息一会，甜子也没反对。我们坐在那几棵古朴的老树下，看那条黝黑的纤道，已被资水冲洗成岁月的严肃与坚毅，而农舍上空的袅袅炊烟，飘拂着回族乡的古老和热情好峉。
  娘那时也房也没有，她借住在村学校一间空闲的木屋，厨房宿舍都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娘见我们来临，第一感觉便是我和瑜几“冒得事了”，她热情地接待我们，让甜子有些乐不思蜀了。第二天我催甜子回去，但甜子已深陷于初恋的兴奋之中，她还想玩几天呢。就这样，我们在鲊埠住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午饭后，甜子才迈着两条十分不情愿的腿，离开了我娘家。仍然是步行，甜子否认了我乘车从合水桥到了三堂街的路线，她坚持依原路到栗山河再到三堂街。几十里路有什么要紧呢，两个人边走边说话，三个小时便到了，甜子轻飘飘地说。但到了栗山河，我不想去三堂街了，我说我先回家吧，家里的农活也积得太多了。甜子无助地哭了，她知道了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她抓住我的手，按到她的胸口上，她说我一定要把她放在心上。她说父亲给她的红包她没要，她把它放在父亲的枕头下面……我叹了一口气，拦了一辆去三堂街的货车，甜子嚎啕大哭上了车，在车门关拢的一瞬间，我流泪了。
  一段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甜子不是我的初恋，我也没有认真地爱过甜子，我和她的肌肤之亲，也只是青春期的一种生理需求，但我没有侵犯甜子，甜子是一位好姑娘，甜子绝不是我理想中的爱人。我回家后，父亲告诉我，就在前天，有两个年轻的男人来找我，见我不在，借了我的单车走了。我知道这两人是甜子的哥哥，他们是来找甜子的。见我们没在家，便顺手牵羊“借”走了我的单车。我叹了一口气，说声算了吧，借总比偷好。
  我退去了《资江诗报》社，我认为先写好自己的诗，才有去编辑别人的诗的资格。那一年，长沙成立了科学诗人学会，广东茂名成立了南方诗人学会，邵阳成立了哲理诗人学会，他们在这些诗人学会的前面，都冠以中国二字，以显示权威性。我加入了，但我很少向他们寄稿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了稿酬的重要性。其一，稿酬就是人民币，可以买米买衣服的，我写了诗歌人家拿去发表了给我稿酬，这是一种很正常的交易。其二呢，稿酬证明了我写的诗歌真的很诗歌，至少比“如今世界大不同”之类的“诗”不同。
  我常去先锋桥媠娘家，媠娘和娘的关系好，有时娘来了，母子还常常见面的。媠爷喜欢喝酒，和我一样，一日三餐从不间断。我有时带一壶散白酒去，和媠爷一起喝酒，太晚了就在先锋桥睡了。到了上世纪90年代，邻乡鸬鹚渡有人在先锋桥办了一个绿茶厂，他们决定在附近招几个工人，因为茶厂租住的厂房与媠爷的房屋相邻，决定请媠爷为煮饭师傅，媠爷便推荐了我到茶厂打工。
  我到了先锋桥茶厂上班了，那个累才真叫累啊，上一个班是12个小时，白天还好点，到了晚上就吃亏了。庆幸茶叶和开水是现成的，一个晚上，竟要喝两大把缸以上，睡意来了，站着都可以做梦。因为酽的茶叶水喝多了，以至于吃饭时没有食欲，到了下班，去溪水里洗个冷水澡，便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
我流泪了。
  一段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甜子不是我的初恋，我也没有认真地爱过甜子，我和她的肌肤之亲，也只是青春期的一种生理需求，但我没有侵犯甜子，甜子是一位好姑娘，甜子绝不是我理想中的爱人。我回家后，父亲告诉我，就在前天，有两个年轻的男人来找我，见我不在，借了我的单车走了。我知道这两人是甜子的哥哥，他们是来找甜子的。见我们没在家，便顺手牵羊“借”走了我的单车。我叹了一口气，说声算了吧，借总比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