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8-26 09:16 编辑
天道(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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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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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出来务工的,我们试图用青春和力气改变家庭逆境,我们走过了的路叫从前,可是在从前呢?是拿着一把锄头背着一个竹筐去挖过了的红薯土里翻野红薯吗?那不停地翻挖似乎在喧泄一种剩余力气。如果运气好在翻的土地寻到了半截红薯,我会小心地捡起来,清除泥土放进筐里。有时,三五个人结队去,开始时干劲十足,如果翻了一块块红薯土,仍然收效甚微,我们就会去找一块较干净的地方,拿出一副很旧的扑克,几个人凑到一起打K.10.5,输了的拿一块红薯给赢家,这叫“投贡”,有时打得忘乎所以,看天要黑了,急忙去没挖的土里去偷,因为偷来的红薯是完整的,怕人怀疑,便拦腰挖断,或为二或为三。背回去,娘会细心地洗了,好的煮到饭里,坏的剁碎喂猪。 附近的野草几乎都被我们收割完了,以至于我们每天放学回家要到很远的山沟里去寻找,这些野草是用来喂猪的。蒿草是喂猪的最好草料,切碎了放入潲桶中,加泔水再放剩饭洗锅水,再加两瓢米糠,放热的米汤进去,烫泡一下,然后用力搅动,这便是猪的最好伙食了。没想到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蒿草居然成了我们餐桌上的内容。还有石灰草、糯米藤、苦菜、无心草、黄花草之类,都是猪喜欢吃的食物。一个下午能打多少猪草,要取决于同伴中有没有人带扑克,带了扑克每人都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没收获父母会骂人,如翻野红薯一样,我们也有补救的办法,去偷生产队的紫云英。紫云英一扯就是一抱,别说是猪,人也吃得,我都吃过好几次。其烹制过程,掐其嫩尖,洗净沥干,锅中放油烧热,置紫云英入锅,爆炒装盘。其味脆而甜。
砍柴也是我们放学后的重要任务,集体制年代,我们还没有成年,却要拿一把杉刀肩一根扦担去山中砍柴。砍柴的工序并不复杂,砍两根细而长的枝条缠绕在一起,放置于一棵树边,然后砍柴放到枝条上,发现差不多了,便把枝条合在一起梱好。这种接好的枝条叫合条,我却一直接不好。有时只能砍几根麻竹剖成篾条,但问题是我不会剖篾。帮我剖篾剖得最多的是美伯,一根麻竹到了他的手里,会行云流水般剖成四根,这便是我们常说的“势如破竹”了。临出发时,还要把刀在一块大石上磨一会,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说是砍柴,倒不如说是去偷。每个生产队都有守山员的,被守山员抓了现行,那可要罚款的,罚款最低是五毛钱。我常趁守山员不注意时去偷柴。记得有一次去对面山上偷柴,被正在生产队晒谷的娘发现了,因为隔得太远,娘当然不知道偷砍柴的是我。她大呼小叫地喊来守山员,告诉他对面山里有人偷柴火呢。这下好了,被守山员顺理成章抓了个“现行”,娘的“大义灭亲”在本地被人笑话了好久。
或者放学晚了,就去挖菜土。在季节更迭的时候,挖土种菜是势在必行的,田争日,土争时啊。七十三、八十四是点种萝卜籽的最好时节。萝卜产量高,水分又多,生熟都可以吃。一个萝卜有好几斤,我在汉寿种过一个十斤八两的萝卜,这消息还上了《常德晚报》呢。萝卜切片切丝均可,到过年时,把萝卜切成大块加入肉骨干红椒于炉锅中炖。炖上一个小时或更长时间后,有香气溢出锅盖,食之,萝卜烂而鲜辣,是下酒的好菜。桃江人称之为“白水萝卜”,常德人称之为“肉萝卜”。萝卜可切成条状晒半干后拌入剁辣椒贮坛子里,萝卜叶嫩的时候用开水烫一下成“黄菜子”,切碎后拌饭吃,很好吃。萝卜叶老了,娘会把它洗了晒干,再蒸熟再晒干,这就是做扣肉的梅干菜了,但我一直习惯叫盐(谐音)菜。
下种时,在挖好了的土里再挖一条条浅浅的沟,然后放窑灰。窑灰是我们平时烧柴后的灰烬,置于厕所角,把大粪或人尿渗入拌匀,发酵一段时间后便成了窑灰。把种子均匀点在窑灰上,再盖一层薄的细土就行了。在乡下播种是有禁忌的,是千万不能说话的。如我的邻居四爹,他在播菜种时,你千万不要和他打招呼,就是打招呼,他也不会理你的。传说播菜种的人,一旦说了话,这些菜种会被鸡扒鸟啄的。至于灵不灵,四爹说了算吧。
W在五黄六月,太阳把户外哂成近40度的高温,在我的青年时代,降温的最好辅佐工具是去对面小溪里洗个冷水澡或一把转圈时哗哗作响的电风扇。到了中午时分,一天的酷热到了极限,人热得喘气都喘不过来,但这个时候正是捉泥鳅的好时节。在刚稳蔸的禾田里,泥鳅也热得在泥田里翻滚,有风吹草动,便哗的一声响亮,霎时不见。这时,我会持一木桶,走进泥鳅聚居的脚窝里,用手轻轻探下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一条泥鳅,拉出泥里再放进桶里。记住,这个时候千万要轻,以至于泥鳅在手心里,它还误会还在泥里。这样捉泥鳅效益很快,几十分钟可以捉一两斤。这个经验是和我同龄的雪满告诉我的。把捉好的泥鳅到井边洗了,性急的时候也没用清水养,让父亲烧火,锅中放油烧开,把泥鳅倒进滚烫的油里,用最快的速度把锅盖盖好。立即,油锅里便噼哩啪啦热闹起来了。当然,这种热锅也维持不了多久,油锅里归于寂静。揭开锅盖,慢慢翻煎着泥鳅,直到它们两面金黄,便放入井水和食盐、碎干红椒、姜末蒜籽,再复盖上锅盖。没多久,锅里的汤拂了,呈乳白色。下入面条,待面条浮于汤的表面时,佐韭菜,佐紫苏起锅装钵。泥鳅汤鲜美,就不必佐味精之类了。
在农历三、四月的夜里,是扎泥鳅的最佳时节,扎泥鳅的器具是一排几十根钢针固定在竹片上,持一盏燃烧的灯和一木桶,走进水田里。泥鳅怕热,趴在水田里休息。走近,手持针扎,瞄准扎下去,立即,一条泥鳅或黄鳝在针扎上挣扎。约两个小时许,也可扎得一两斤。回家后用水洗干净,用清水养了,待食。
在祖辈拚博过的地方,我们继续生存。我们不再满足于“三饱一倒二两酒”的生存方式。于是,我们离乡背井来到异乡,企图用自己的青春和智慧去改变自己。外去给资本家打工,这是一种剩余价值的合作,我们给老板做事,老板赚钱了,匀一点给为他创造财富的打工者,这叫双赢。于是,老板和打工者之间的关系是互利的合作关系。聪明的老板会用小恩小惠诱惑打工者为他创造财富。但在上世纪的90年代初,很多私营企业主想方设法苛刻地压搾着打工人的剩余价值。如三新花艺公司的老板,就是这种狂妄的无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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