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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骏琪:天道(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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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8 09: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8-28 09:13 编辑

天道(四十)

萧骏琪

                                                                                       .
                                                                                         .

1992年的正月很是漫长,天气也十分反常,时阴时雨的。三新公司的老板是香港人,他聘请的总经理也是香港人,叶姓。叶很干瘦,在夏天最能显现他的特征:两扇排骨被造物主巧妙地设成了他的腰部。他的步伐很快,微波凌步般,如鬼如魅。叶如果在你身边走了一趟,你的厂牌99%就易主了。厂牌一般和饭卡水卡系在一起的,摘了厂牌便意味着出不了厂门,吃不了饭也洗不了澡。叶为什么摘你的厂牌,尽管搜括你的头脑里所有的记忆,也没发现什么时候触犯了厂里的哪一根弦。于是,我们便只能这样假想,他是看哪个人不顺眼便去摘了哪个人的厂牌。至于怎样才能让他顺眼,只有老天知道。

  玲伢是前天被开除的,其原因估计是手脚不稳偷了几件女同胞的衣服之类。秀秀是昨天炒的,她是晚上去看电影回得太晚,以至于去上班时竟发现迟到了两个小时。起床迟了就迟了罢,但她居然还有勇气去上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叶总知道了,叶直接把她赶出了厂门。我扼腕长叹,如果不是被叶炒的,还有回旋之地。被他炒了,你只有去搬块石头去愤怒地砸天。
  我最大的弱点,就是把承诺看得太重,其实我可以把对秋说的承诺置之度外,我估计秋也忘了要我对秀秀照顾的承诺。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两个花季少女流浪异乡的悲剧。多少年后我终于明白了,要赚钱,必须比蛇还要冷酷。我明白得太晚了。当时我去找了几个同样如我的老乡凑了几块钱租了个狭小的房子,供她们生存。也许是因为秀秀太过于漂亮,房东罗义竟然答应将房子廉价租给他们,并提供了餐具和床上用品。只要等到下班后,桃江老乡都会到秀秀的租房里去坐,饿了时买点什么在那里搞熟了吃。为了解决没菜的问题,几个年轻小伙子还在近边去偷点什么大白菜包菜萝卜什么的。所以,秀秀和玲伢的日子过得比我们还滋润。
  如果有一天,玲伢求我,她想到公司里去会她的闺蜜,我会同意吗?我说,你闺蜜在什么车间上班?她叫什么名字啊?玲伢不说,很委屈似的竟流出了眼泪。我说,你进去就进去吧,问我干什么?厂又不是我的。玲伢期期艾艾了半天,说要借我的厂牌反挂在衣服上进厂里去。你戴了我怎么办?我要上班啊。玲伢说她只戴水卡进去。那次上天为什么不赐我智慧?我把水卡递给了她。没想到那天,玲伢竟然出事了,她偷衣服被保安发现,被扭送到了办公室。问她是如何进来的?没想到玲伢比他妈的王连举还容易叛变,她急不可待地供出了我。如果说红颜祸水,这女人又算得上什么红颜?
  我不用人开除我,愤怒地出了厂门。我不怨恨厂方,我只恨玲伢害了我。那晚,我到一个邵阳老乡的租房里借了宿,我发现这个世界太黑了,黑暗得恩将仇报,我比东郭先生还冤!
  倦鸟思归,我真的想离开惠州,回到自己的家乡。在厂里时,我和老板的老表关系很好,我们常常在一起喝酒。老板老表是个矮小的老头,他见我没在厂里上班,便托人找到了我,还责怪我为什么离开厂里。如果厂方非要兴师动众的话,可以象征性处罚一下啊。他要我回去,他说如果我回去,他在厂外迎接我。我拒绝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啊,我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秀秀也在到处找我,我不在的日子里,她说她连打个瞌睡都感到恐怖。其实,在我离开厂家的日子里,我混得很好。一日三餐有酒有肉,但秀秀找到我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带着她到处流浪,但她的到来,让我回家的信念更加坚定了。秀秀你也回去吧,你真的不适合在外面打工,你还刚18岁呢,一个把名字罗义说成昨天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过日子啊?秀秀哭了,她说,哥哥啊,回去就回去吧,我也想爷娘了。可是,我们怎么回去呢?我真的不想去借钱了,但没有钱怎么回去啊?
  我找到了罗义,我和他说了我和秀秀要回去的事,但我们没有钱,我问罗义,能给我们二百块钱路费钱吗?可这钱能不能还还是个问题啊。罗义听了,嘿嘿嘿一笑,拿出四张50元的钞票给我,说萧大哥,你是讲义气的,你们家乡人都这么说啊。这200块钱是我赠送你们兄妹的,不要还了,但愿上天让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那天晚上,罗义骑车去市场买了些卤猪耳花生米虎皮鸡爪之类的下酒菜,还带了一瓶800毫升的金奖白兰地。罗义和秀秀是不喝酒的,但为了陪我,他们都斟了一小杯浅浅地喝。我喝得稳重,因为我必须保护秀秀的贞操。你认为这个时候我很小人是吗?
  我们决定回家了,我多灾多难的家乡会欢迎一个流落异乡的游子吗?我背起简单的行李,登上了从惠州到广州的班车,我们没与谁去道别,和来时所不同的是,我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了改变,西装革履而且居然还穿了一双黑漆漆的皮鞋。罗义昨晚赠我的一包三五牌香烟还没打开,这个在家乡是可以炫耀一下的,让人们从一包烟里嗅出一个人的衣锦还乡,这是虚荣。对于惠州,我没有半点留恋,但心里却留下了很多阴影:万哥的欺诈、同村人的不容、益阳人勒索、资本家的无知……但人性的闪光点也无处不在的,我想到了浙江籍摩托车骑手素不相识的援助、刘家村胖妹那碗沉甸甸的饭。在广州市火车站,当我在登上火车的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德。
  德是平江人,还有那个叫渡伢几的周渡江,我们三个人是形影不离的。我所愧疚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他们是我真正的好兄弟,因为德和渡伢几贪玩因此旷工被厂方开除,连工资也没有接到一分就离开了三新公司,听人说他们临走时,还到处打听我去了哪里?我去河南岸时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一声啊?等我赶回来时,他们已走了近三个小时了。那时,我好想大哭一场,但我没有。忽然忆起德告诉我,他有一个哥哥名叫周四清,在惠州金马家俬上班。金马家俬?不是熊春才当保安的那个厂吧,我如果找到了熊春才,问周四清,德和渡伢几的下落不就知道了吗?但我没去,一是忙了,二呢是找到了他们,我也没有本事安排他们再度进厂的。三新公司的臭规矩是一经开除、永不叙用。我离开厂时,也想到了去找他们,但我的自尊心又不允许:我只会想到给别人锦上添花,从没有想过要给他人雪上加霜。
  秀秀催我上车,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我们都没有说话,心里很是沉重。到广东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赚到钱,倒是背了二千多元债务狼狈不堪回家乡了。这时,火车上传来了卖午饭的声音,我下意识摸摸口袋里卖火车票剩下的钱,但口袋里空空如也,再摸贴肉衬衫里放的100元,上帝保佑,还在。钱被偷了,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唉,还是到了长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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