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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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四十四）

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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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惊，心也忐忑不安起来，一天的时间，我们发展得也似乎也太快了吧。可快与慢从来没有一个时间慨念，一见钟情亦是与生倶来的。我们没有彼此的约定，心照不宣便是境界。前面的路有些窄了，我们下了车，记得来时的路啊，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但游霞没有给我太多犹豫的时间，她在一栋红砖结构的楼房前靠住车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妈，一条大白狗应声而出后，屋里才有一声答应，回哒啊，你爹爹刚才去接你们去了，路上没有看见啊。

       我叫了一声婶娘，婶娘大声地答应着。但游霞的白眼夸张地占据了她的面部。我顾不得那么多，在稳重和轻佻之间，我选择了前者。我是情场上的失意者，我不敢有太多的自作多情。但游霞的生气是明摆着的，她骑上单车要外去，这不是要把我置之于尴尬之地吗？我用目光问她，她气呼呼地答应：接老爹去。我说，还是让我去吧。游霞哈哈大笑起来，你认都不认得我的老爹，还要去接他，笑死个人呢。女孩子的面部表情变化得这样快，她忘了刚才的不快，把我带到她的闺房里，往沙发上一指，乖乖地在这里看书吧，我帮妈烧火去。
      我斜躺在沙发上，拿起一本《故事会》看了起来。故事里面的情节似乎见过，仿佛发生在若干年前或者若干年后。我努力想着一个下着细雨的黄昏，我在资江南岸寻觅一位恬静的白衣女孩子。这女孩子我在梦中见过她多少次，如果我还能见她一次，该有多好。我痴痴地想到，书上的文字也开始跳跃起来，我努力去捕捉，忽然发现每一个方块字都是女孩子的眼睛，她似嗔似喜，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游霞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忽然大悟，游霞不正是梦中的女孩子吧，她一袭白衣，似嗔似喜：睡得好香啊，梦中哪一朵玫瑰在为你羞答答地开啊？我清醒过来，认真地说，是你，梦中真的是你。游霞激动了，大叫了一声“哥啊”，便猛地伸开双手抱住了我。我流泪了，也紧紧地抱住了她。当两个人的嘴唇饥渴地吻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定格了，偌大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人，面对一江滔滔资水、万丈烈烈红尘。
      游霞的父母很亲切，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严厉。他们招呼我入座吃饭，为我斟酒布菜。他们顺理成章地问及我家庭情况，我没有隐瞒，如实地说了。说到动情处，我流泪了，游霞的妈妈也陪着我流泪，游霞更是泣不成声。一个农村年轻人的人生是灰色的，我没有放弃我的信仰，我固执地走一条人生的道路，我克服了多少鲜为人知的困难？我又遇见了多少人生的挫折？我完全挺过来了，我仍然坚持着走下去。那天的晚餐时间，我说了很多，我认为挫折便是修行，人生的旅程没有一帆风顺的，只有不停地挑找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游霞的爸爸没有说什么，他大多时候，是一位认真的听众。当我说起关于婚姻问题时，游父饶有兴趣地问我：小伙子，你认为怎么看呢？
      我说，在我家乡，流行的是早点结婚，这样就可以多分到一份责任田土，在我的同龄人中，有的还不满18岁就成家了。他们大扺是父母当家，家庭境况也较殷实。如我这种家庭，娘改嫁，父亲双目失明，住着两间土改时分的木屋，姑娘一般是不愿嫁给我的，所以我有很多次失败的婚姻。失败的次数多了，声名也开始狼籍了。有人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你不上啊？是不是你自己不够优秀啊？非也，我有自己的主见，我有我的信念，一条充满坎坷的人生道路，我摸索着走，我试探着走，但我不会盲目地走，不会触犯法律去走。游父听了点点头，他说，今天中午，听到霞伢几搭来的口信，我不知道她找到了什么男朋友，她还只有17岁，还在读书求学。霞伢几我相信她，她们有三姐妹，她是我最小的女儿，也是最有主见的女儿。她认定了的事我们是不会去横加干涉的，她和你交朋友也非一时心血来潮。霞伢几敢做敢为，但她从不胡来，我相信她。游父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给我，说，伢几啊，你也不容易，这两百块钱我不要，但你放心，我退你的钱，绝不影响你们的交往。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霞伢几也会常去大栗港的。翁妈几啊，累你还拿一壶酒来好吗？
      夜宿游家，但我怎么也睡不着，回忆一天的经过，似乎在做梦一般。我披衣下床，刚想出门随便走走，没想到游霞站在门口，做了个古妆戏里的动作：月白风清，良人是否出去走走？切莫负了这三千清晖、半江月色啊。我心念一动，点了点头，随她悄悄走出门。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我看见游霞仍然是一袭白衣，立于中宵。只不过这件白色连衣裙上，有很多好看的碎花。游霞很会打扮，她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那么得体、大方。我痴痴地看着她，目不转晴。她羞了，说看资江去行吗？资江？这是我散文里的关键词呢，我点点头。她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回到了房里。我正疑惑，也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她出来了，再看她时，那一身白色连衣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牛仔打扮，显得精神、果断。我们来到了资江岸边，坐在岸上的青草上，看流萤点点，看渔火烁烁，江面上拂来的风，让人感到惬意。而对岸的桃江二中，灯火通明。
        褪色的青春   
        正暧昧地望着最后的渔火
        鸟栖在昨夜的树上
        望着自己的影子
        做一个响亮的梦
        至少   那个梦与资水无关
      游霞妈妈做的早餐很好吃，她先把活蹦乱跳的小鲫鱼剖了，放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再煎两个荷包蛋，把蒜米、姜沫、干红椒圈放入，加水煮沸后，便成了半锅乳白色的汤。待汤滚动几次后，放入面条。起锅时，加香葱即可。至于什么酱油鸡精之类，她是一概不要的。而且，她下面条是一次只下一碗。我端着面条，坐在餐桌前，发现餐桌上早就摆放了腐乳、酸萝卜、辣豆豉、油怍花生米之类的佐菜，一壶酒，两个三两杯已斟满了酒，这叫面条下酒越喝越有哇。游父哈哈大笑着。说真的，我喝早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吃完早餐，你们去大栗港吧。游父说：肖马啊，你会骑摩托车吗？要不，你骑我的摩托车去，这样方便些，两个人骑一部车就行了。记哒，晚上一定要回来啊。我们响亮地答应着。开始，我明白了游霞只让我骑一辆单车的用意，这样，她第二天可以堂之皇之送我。但游父要我们骑摩托车，这又是一个惊喜，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的乡下，摩托车可是凤毛麟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