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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五十五)
萧骏琪
. 我流着眼泪回到了游家,我并不觉得一个大男人流泪有损形象,人开心时哭,人悲伤时哭,哭不是罪过,我为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内疚。我把五万块钱交给了游父,我无法制止游霞的行为,但绝对不会去消费这些钱。我和老爷子推让了很久,终究,他还是收下了,他安慰我,等游霞有了安身之所时,要我和萧潇一起去团聚。我能去吗?父亲差不多70岁了,我去了,他百年之后连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还有我娘,天天牵肠挂肚的就只有我们三人啊,我能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吗?
我不想把那座熟悉的村庄 以及
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行人 以及
它的花 它的庄稼和溪水
写进那缕无法捕捉的风
然后 一齐老去
女儿上幼儿园了,每天都是爷爷和奶奶送她去读书,有时我接她回家。小女孩经常问起她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无法面对她的提问,只能以成人般的狡黠转换一个话题。女儿一直认为她的生日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她说,妈妈在她生日的那天一定会回家的。我欲哭无泪,我的思维世界里经常出现游霞忍饥挨饿、无家可归的画面。她在他乡还好吗?好几次,我有过出去找她的冲动,但每次都被理智制止住了,有时睡到子夜时分,想拔打她的电话,可是,又怕对她有不利的因素。人的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我在这种矛盾的无休无止中痛苦地纠结。
在两位老人面前,我不敢提游霞,因为一旦提及她的名字,他们就会泣不成声。因为很久没见游霞了,我父亲也对她有了怀疑,甚至认为我们己经分手了。要不,怎么连一个电话也不打给他?尤其在多喝了一杯酒的时候,父亲就会说游霞不仁不义,是大逆不道,是无情无义,倒是邻居五爹,却一个劲地为游霞辩解,他说游霞是一个好姑娘,她有她的事啊,给你一个老家伙打电话有什么有啊?我听了他们的争论,也觉得无趣,但也没有办法给父亲解惑。
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子夜,游霞发来了短信,她说她到了内蒙古,终于租了房子结束了飘泊的生活,她说她正在努力找工作,找个奋斗两年到这里买房子定居,她要我们父女都搬过来……明明知道现在她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我仍然摇头,太难了啊,要我移民到一个游牧民族聚居的地方去,谈何容易?我隐隐约约有了不安,游霞一旦定居在外面,这意味着女儿也要离我远去了,七手八脚走到今日,到最后仍落了个孤家寡人的结局。我紧紧抱住熟睡中的女儿,如害怕现在突然有人要抢走她似的。现在,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不该答应游霞让女儿随她的,游霞离开了我,她嫁不嫁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情愿辛苦些,我每天晚上都会到游家去睡,第二天早晨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后,再去做事。有时在人家那里收工晚了点,吃了晚饭到八点多了,仍然骑着摩托车去游家。如果去得太晚,萧潇睡了,也感觉到释然,女儿在睡梦中发出的细细的酣声,对我来说,便是一种慰藉。每过去一天,便耽心萧潇会离我远去。萧潇可爱,萧潇善解人意,萧潇常常向外公表示,她要跟着爸爸,她要照顾爸爸的下半辈子。我听了当时很感动,可小孩子家说的话有可信度吗?她妈妈回了,她一定会跟着妈妈去的。我心里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萧潇小学一年级时,因为成绩好,和同学相处得好,老师竟然委以班长“要职”,我说萧家的祖坟开拆了,心里开心。可是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女儿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给我,说萧潇的成绩好,有凝聚力,可有时在上课的时候,常常莫名其妙地流泪。问她原因,她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班主任说,是不是大人的心情不好影响了她啊?我怎么说呢?以后萧潇放学回家,我会以最阳光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常常说一些急中生智的笑话,引起满室哄笑。周末时,我会骑车带她去吃武潭鱼,喝马迹塘擂茶。我会和她一起去资江钓鱼。我告诉她,你妈妈到了内蒙古,过一段时间,她会接你去她那里。我让萧潇有个心理准备。女儿摇头,她表示哪里也不去,她要和爸爸在一起,她也希望妈妈早些回家。
后来,游霞试探着打电话过来了,她告诉我,她在内蒙古有了稳定的工作,仍然是财会专业。她说,那钱她一直没有去用,她最近看上了一个小区里的房子,她正在想办法把它买下来。她说买了房子以后让萧潇到那里读书,她希望我也来这里,她还想生一个儿女呢,反正她还不老,能生的,要让萧潇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等她将来大了或老了,也好有个走动呢。我说,先不必急着买房子吧,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金窝银窝当不得自己的狗窝呢。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也希望儿女承欢膝下啊,而且,女儿在家乡读书成绩好,一旦到了外面,会不适应的。在电话里,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把电话挂了。
游父知道了我们电话的内容,他告诉我,霞伢几小时候就有一个犟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要我背井离乡去内蒙古是不现实的,老爷子说,你是独生子啊,要给父母养老送终呢。如果慧伢几也去了内蒙古,你又成了单身人了呢伢几啊,所以啊,遇上合适的,就再讨一个吧,只要有生育,离了婚的都行。你放心,霞伢几绝对不会再嫁人的,好女不嫁二夫,慧伢几将来也会认你的,我看得出的,这妹几如你,讲义气。
伤痛突如其来 在路上
白色的苦楝子花纷纷坠落
一个乞讨者艰难地爬出体外
昨日黄花也渐渐枯萎
而那些朝向不一的老宅
正无可奈何地挤进墓志
在艰难的选择中,我的一江资水为我泪源,我的十万大山为我骨骼,我是山水的儿子,我无法收回我曾经深情地踏入在这方土地的脚印。收不回就不收了吧,井是先祖留给我们的血液,乡是固守的家庭。在这井与乡之间,我无法背,我也不能离的,
我坦然接受了命运,我不敢违抗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在萧潇仍然留在家乡的日子,尽量和她在一起玩耍,和她做她喜欢做的游戏,烹炒她喜欢做的饭菜。我陪她做作业,我和她一起去散步,我似乎又回到了我的童年时代,我和我的女儿融入了山水之中,不愿回来。我和萧潇一起去溪水里,翻开大石头捉笨拙的螃蟹,我和萧潇一起去山下,捡拾美味的苦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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