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六十四）

汉寿老干部网宣

天道（六十四）

.萧骏琪

.

      军哥入土为安了，在我离开先锋桥的那一天，媠爷老泪纵横地把我送到渡槽下面，千叮万嘱，要我娘下来陪他们几天。我怎么能答应这句话呢？失去了外甥，娘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到了先锋桥，面对一屋的泪眼，叫娘如何是好？娘的到来，只能添一个人的流泪而已，而且，朵儿也离不开她啊。但我看到媠娘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点点头同意了。就这样，我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先锋桥。
       我们有表兄妹17人，就这样少了两人，天，我们真的还年轻啊，最大的表哥也只有50来岁呢，苍天待我们太不公平了。在大栗港，我们老表们团结友爱是地方上的口碑，是人们眼中羡慕的群体。记得几年以后，军哥的大儿子结婚，秋哥安排我去陪武潭的亲家，但我看到外婆膝下的两儿四女都坐在一桌，我说，我还是陪舅舅他们吧。看到上一辈的都健康地坐在一起，我又悲又喜。军哥和表弟应青如果还在，那该多好。
       我回到了汉寿，也对娘说了媠爷嘱咐我的话，劝娘说你们姐妹情深，还是去陪媠娘一段时间吧。娘流泪了，她想去看媠娘，又舍不得朵儿，一时踌躇不决。去啊娘，我说，快去快回来。娘去了，那时娘好威武，汉寿如同她家的小菜园，可以自由来去的。但只有十余天时间，娘来电话了，她说友媠娘整天疯疯癫癫的，有一天竟对她说，你要快点回去呢，你儿子和你媳妇吵架，你儿子气点喝农药死了，今天出殡呢。娘气得嚎啕大哭，哭了去找桐舅舅评理，桐舅舅笑着说：友姐是病呢，她说话是没有意识的，你是正常人，气什么啊？但友媠娘说的话成了娘心中的阴影，她回了鲊埠，想来汉寿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实在舍不得她的孙女儿。我说，娘你想来就来吧，你来了对我们好呢。于是，娘风尘仆仆来到了汉寿，我们又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我们搬回了花木兰，现在，我只需交一个地方的房租费了，白天做事回家吃中饭，看到朵儿呀呀学语的样子，好开心的。现在朵儿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她的第一声称呼竟然是翁妈，娘激动得双眼噙满眼泪，紧紧地抱着朵儿，用她的老脸贴紧孙女的嫩脸，逗得朵儿咯咯直笑。
       日子过得好快，朵儿差不多一岁了。我想为小女儿做过周岁。说实话，有好多年我家没有做过酒了，还是我36岁做了生日的，距今天也差不多10年了，我们商议着为朵儿做个周岁，娘听了心里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迟疑着不说出来。我知道娘想说什么，便对立儿和娘说，朵儿的周岁还是到黄金村去做吧，我等下和蒋爹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能摆几桌，或者安排宴席上的菜肴的问题。娘听了开心极了，说，蒋老倌早就打了几次电话来了，他好想把生日安排在黄金村做呢，鲊埠的牛肉武潭的鱼，老倌子说他把那头喂了两年多的黄牛杀了，有了牛肉做东，那些菜是没关系的。但我反对杀牛，充其10多桌要杀牛干什么，买上20多斤就行了。我给蒋老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朵儿的生日我决定在黄金村做，我把我将带的菜和他说了，诸如狗肉猪肉鱼鸡之类，但不要杀牛，那条牛可以为他养老做点贡献呢。
       如果家里的父亲要为朵儿做周岁，我会这样安排，决定在黄金村做农历生日，即10月初9日；大栗港是11月6日做阳历生日，但蒋爹说小孩子周岁是只能做一个的。我说，那就选择到黄金村做吧。日子越来越近了，所幸父亲也没有说起做周岁一事。2009年10月初6日，我们租了一辆车，从汉寿赶往鲊埠黄金村。作家朱能毅老师听说我们要为小女做周岁，也要随我们一起去。他来时，还骑来了一辆单车，说回时可骑单车回去。但小车太小，车里放不进一辆单车，只得把车门打开，把单车放进来一部分，再用手紧紧抓着车子。农历10月的风好大，车也开得快，沿途的风呼呼地吹着，娘把朵儿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朵儿着凉了。就这样，历时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回到了黄金村。
上坡了，蒋爹放了一挂好长的鞭炮，欢迎朵儿回来。初七是安排请帮忙的和电话通知亲戚朋友来喝周岁酒。华胡端和桐舅是我最具热情的支持者，父子俩为我安排必须接的客人。初八日，帮忙的把必须借的桌子板凳、碗筷盘子、酒杯茶具全都借来了，到了下午五时许，菜肴烟酒也送来了。朵儿似乎知道这些人是在为她忙碌，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直到入夜，我即兴写了几幅对联，请帮忙的人贴上。到了下午五时许，我炒了几个菜并开了一壶好酒，招待了帮忙的师傳。

       仿佛一双无形的手
       在风雨中诉说着什么
       树枝摇着光秃的思想


       责无旁贷地喧泄不明显的主题
       鸟类仍然惊恐地鸣叫着
       在山的剪影中
       它们飞行的姿式很美
       而水面上偶尔的涟漪
       在众多复杂纷纭的慨叹中
      慢慢地扩展着一种明显的激动
      声势浩大


       在喧宾夺主的过程中
       你的壮丽让我始终仰慕
       寒露不露声色地光临
       十月的太阳让一切失色
       我沉默良久
       然后把思想紧裹怀中


      第二天，客人陆续地来了，鞭炮声不绝于耳，幸亏汉寿方是搭的礼，要不，我娘的屋太小，会连人都坐不下的。我没有把为朵儿做周岁的事情告诉家乡人，这样会引起父亲的不快。所以我们村没有了来一人。但朋友和文友同事来了很多，没多之的时间，地上竟铺了一层鞭炮碎屑。娘不停地忙碌着，60多岁的她在这两年显现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青春。中餐时，她不停地和玉媠娘、桐舅舅说话，说着说着，竟然快活地大笑起来。因为蒋爹乱买六合彩输得很惨，也导致她欠桐舅舅和友媠娘的钱。但娘勤快，她到汉寿捡了几年废品，把久下的钱全还了，无债一身轻，她信奉的圣母天主又赐了她一个宝贝孙女，今天这么多亲戚齐聚于家里，怎不让她扬眉吐气！
      蒋爹也开心，朵儿周岁过后，他主动提出要我们把朵儿放到家里，这样也可以腾出我们去做事，他还为朵儿借来了摇篮。但我离开黄金村去汉寿的时候，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把小女儿放在娘家，我真的很放心，但是一时割舍不下，这就是所谓的儿女情长。但朵儿却浑然不觉，她觉得还是摇篮里好玩，可她的爸爸却是一旦去了汉寿，又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仍然是早晨五点甚至更早起床，这时我租住的木屋里，因为余妈死了后她住的那头一直没有住人，屋顶的椽子已烂，上面盖着的瓦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可怕的大窟窿。我小心翼翼地住着，白天趁着去收废品顺便打听哪里有房子租。这个危房，是绝对住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