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10-19 10:38 编辑
天道（七十三）
萧骏琪 . .
2017年正月，我从马迹塘古镇到了桃江县城，除了现在让我后悔一世的自作多情之外，我还可以写写文字。农历四月，和娘生活了近40年的蒋爹故去。蒋爹大名庆成，性格爽直，易怒易暴。平时对我是横眉冷对的，但有一次我在距娘房子不远的池塘里洗澡，七岁的女儿以为我不慎掉进了池塘，急得大哭大喊。蒋爹听见了，他丢下了手中正忙的事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向池塘。见我只是正常洗冷水澡，和我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去。蒋爹的反应，也显现出了人性的闪光点。朵朵住在鲊埠时，蒋爹也很爱她。直到他的暮年，我才冰释了对他的敌视。但我从来没有以“父亲”二字称呼他，一直称之为“叔”或“成爹”。我有自己的父亲，这是原则。2017年蒋爹患绝症后，娘把他送到了桃江县人民医院，住院10余天，都是我为他们送饭菜和茶水之类，或者带他去检查和拿些什么报告检查单什么的，都是由我奔波。因为他是五保户，我还向保险公司申请了80元钱一天的护理费。蒋爹故去了，我到了黄金村，看到躺在地上的他，感叹人生的倏忽，就在这一瞬间，我原谅了他几十年对我的横眉冷对，决定披麻戴孝送他上山。
原来娘和蒋爹结束飘泊后回到了黄金村时，娘好想娘家人来这里看看，为她撑些门面。但大舅桐舅认为名不正言不顺，几次拒绝了娘。我看到娘的黯然神伤，便骑着单车，从先锋桥到德荗园再到大兴村到刘家湾，说服她的娘家人去黄金村看看。在桐舅的发动下，娘的娘家人去了10余人，娘喜之而泣，一个劲地说我做了好事。现在蒋爹走了，我用电话一一告诉了娘的亲人们。在蒋爹出殡的前一天，娘的娘家人来了很多。蒋家也用道教的盛重礼义，送蒋爹入土为安。
以后，娘一个人守着老屋过日子。我总想把娘接到汉寿，但娘不去，她舍不得门前屋后的那几株茶叶树，她舍不得冬阳翁妈几桂花翁妈几萧翁妈几，她舍不得她媳妇种的那几蔸菜。娘一直固守着那几间低矮的老屋，村里给她办了扶贫，她每个月有一份“工资”可领，她说她在乡下很好。娘用钱很节约，但买芝麻花生却很大方，几十斤上百斤地买，买回来用水洗去芝麻里的泥沙，趁太阳时哂干。如果你到了黄金村，听见了擂钵轰天阵地的响动，不用问，那一定是娘又在擂茶了。娘话了83岁，她这一生喝了多少擂茶？估计谁也说不出个准确的数字了。
在这部非虚构长篇散文里，我写得很乱，时间也没有什么顺序，但我的记载是真实的。2011年的那场恶疾，使我自己也认为我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时父亲已走了，努力支撑我的信念的是，绝不能让娘白发人送累发人。有时，我回到了娘家里，看见朵儿天真可爱地迎按我，要我抱她去玩，我被感染了，父女俩的笑声响彻在天地之间。在朵儿就读小学一年级时，我把她的户口转到了这里。朵儿听话，她不喜欢吃零食，随着她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便开始捧读课外书籍了。那个时候，我鼓励她把自己的见闻写出来，写了之后多读几次，发现不如意的地方再修改。朵儿七岁多就读小学三年级了。有一次我到乡下看她，她拿出一篇400多字《写给爸爸妈妈》的作文，我看了内容，真的流泪了：作文中说，爸爸妈妈你们不是要赚钱吗？可朵儿想你们啊。朵儿有压岁钱，朵儿的压岁钱全给你们，你们就回家看看好吗？一位留守儿童声嘶力竭的呼唤让我震撼。我把这篇作文让常德的《高举阁》平台发了，这是朵儿开始涉足文字组合的开始。
回到了桃江乡下，我把洋窝苗、洋姜苗挖一些栽到邱爹给我的土地，这两种在桃江乡下说的懒人子菜，我是很喜欢吃的，可汉寿没有。栽了，长得很好，吃了几回，发现比在自家乡下的还好吃。在汉寿县城，鱼是出奇的便宜，尤其是那中活蹦乱跳的小鲫鱼，炮把块钱可以买几斤，养了，想吃的时候煎几条。特别是那种挂了灰面糊的油炸鱼，好吃，鲜香，是下酒的佳肴。我有一句“名言“：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菜。我把我的口头禅发挥到了极致。在汉寿文艺界，我也经常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在汉寿，猪肠油两块钱一斤应有尽有，但肠油渣却要买到30多块钱一斤，还供不应求。我和汉寿县政协的刘启明主席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会为我点一份肠油渣，那东西香而脆，好多人都喜欢吃。
汉寿县城的早餐简直是一种文化，在汉寿，开早餐店的一般在凌晨三点钟便起床了。在花木兰市场附近的早餐店，到子夜便张罗下面炒粉的。到市场卖菜的菜农，菜卖完了以后，便会要一个大份津市牛肉粉，呼老板倒三两白酒，一个人便自得其乐地喝起来。如果发现粉吃完了，但酒还有，他们会叫几块卤干子或卤鸡蛋。卤干子块钱一块，咬一口，瀑汁，辣乎乎的。更有甚者，邀三四个人，坐一桌，要一个火锅几个炒菜两瓶酒，豪爽着吃喝起来，喝到开心处，便粗着噪子划拳。他们划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输了老老实实把一杯酒倒进口里，咕咚一响，嘴唇一抿，喉结嚅动了一下，那酒咽下出了。赢了的会眉开眼笑，得意得如一个小孩子一样把手伸出来，跃跃欲试。
我也喝早酒，但我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喝。在桃江县城西溪街口，早餐有馄饨、米粉、羞山面、炒粉、酸辣粉、饺子等，这些都是每个早餐店必须具备的。他们的特色在于：有上十种佐酒的小菜碟子任你享用。辣椒萝卜、坛子洋姜、酸辣萝卜、拍黄瓜、腐乳、青辣椒炒小鱼、猪油渣、辣黄豆、藕丁……等等，摆在桌子上五颜六色的，不说吃，就连你路过时看到它们，也会强烈挑逗刺激你的味蕾。我喜欢一个人独霸一张小桌子，叫一份馄饨，喝二两酒，享受这份家乡独特的山水柔情。如果突然来了灵感，也许还会有一首忧郁的小诗让你捧读时泪下。
但我最为刻骨铭心的是那碗油晃晃的羞山牛肉面。牛肉只是一种点缀，其灵魂却是任何人永远无法模仿的面条。2022年，我在修山镇采访，为了那份面条，我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到了古镇，我下了车，走到一位名叫苏哥开的早餐店，首先跃入我眼帘的是那几个龙飞风舞的大字：不爬羞女山非好汉，不吃羞女山牛肉面真遗憾。而我，正是为了不遗憾而来到这座千年古镇的。
收哥把面条端上餐桌，扑面而来的，是牛肉下面的沉浮：那纤细的、白玉般的面条在油汤里起起伏伏，绿的葱薄的牛肉点缀着面条的白净，恰如春天的新绿倒映在如镜的水面。真的不忍心破坏这种独特的美丽啊。忍不住伸箸夹几根面条放入口中，鲜香，是羞女山的灵气和资水的灵魂构建成了这一位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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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9 10:35: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