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中篇：共进晚餐（4）

张新泉

　　 四、碰到麻烦
　　 早饭后，一二组仍然割稻。三四组除留了几个老年人继续扯秧外，青年壮年其他人都插秧去了。撒了氮氨（化肥）的田里，少水的田，拉划行器；有水的田，牵索分厢。这样做，是保证合理密植，不允许插“散手”。划行器的规格，是四五寸，自然按划的格子插。脚大腿粗的，一脚踩下去，要占满格子，正中腿走的两行，插起来就有些东倒西歪，总觉得要插四六寸方好，也便于打药施肥。偏偏是上级不许，只许密不许稀；分厢的，插的是三六寸。行距是合适的，蔸距过窄，蔸处蔸，感觉老是插不到头，心生焦急。大家还是排除杂念，你追我赶，热情高涨。一个半钟头过去，四组插了三亩田，速度可以，质量有些东倒西歪。李玉器组长大喊：“插正起，注意质量，莫尽搞一些蒋脑壳。”
　　 进入另外一块田，磨黄牯第一个跳下，他把秧打匀，又在左边吱嘎窝里夹了两个秧，膝弯里夹了一个秧，这样减少捡秧时间，利快。手里拿的秧一把散开贴着的稻草，躬身刷刷刷，厢里一溜排七蔸马上两秒之内插好。正插第二行，汪华刚、张世豪、迷西鬼王、王亮儿、文米中等都来了，铁姑娘李红霞、周薪枝等六人也来了，一时间各显神通，你追我赶（不想被磨黄牯甩掉，好戏还在后头）。现在还没有三板斧，说谁厉害为时过早。只有五秒钟，便齐头并进了。磨黄牯手上有分寸，偷奸耍滑，稍微插稀一点，他想，未必有人看得出来。十多分钟，王华刚、张世豪、李红霞、周薪枝同时上岸，四个青年男女都是肌肉力量形，体大并不影响灵活。周秀珍身高一米七，高大匀称，这么多天劳动，一点都没有嗮黑，一对肌肉饱满白晃晃的腿子，灵活在水田泥里扯起落下，出手飞快，慢插先至，先于磨黄牯起去插第二仪（垅）。
　　 铁姑娘李红霞，比周秀珍矮四厘米，一米六六，圆圆的脸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也是一双肌肉饱满晒不黑闪着白光的腿。周秀珍起来到另一块田，她也到了，他们插起秧来手象有弹性，一点即起，连环快动，秧却插得非常牢。她们的腰不疼，不需伸腰，可以长久保持弯腰九十度插下去。腿子大占满格子不影响快，也不影响插直，技术好到极致。
　　 当磨黄牯插第二仪（垅）的时候，四大主力已冲出成为第一集团，领先一丈。手面功夫不比挑担，不完全讲力气。磨黄牯不想被甩掉，开始几行插得密些，后面就有些乱谈情。
　　 这时候，田路上走来一个贼头贼脑的三十岁左右的人，头上戴一顶崭新的草帽，吱嘎窝夹一根一米长的竹棍，正是公社派出的检查组成员，那根竹棍就是他验收的尺。来者不善，他从公社某个单位抽调的。人员十分有限，能到的地方很有限，不追究当然没有问题，一追究百分之百能查到问题，就看哪个背时。就看是不是睁一眼闭一眼。要公平，是不合实际的，有问题的不一定查了问题，不算什么问题的要查保险有问题。这是检查者被检查者心照不宣的。这个伙计觉得人生一世还是要冲刺一下，弄个什么官儿当当。就从这里有所准备，起步练兵，把自己设想成为一个官，修官体，打官腔，有了这样想法，马上调整了工作态度。他左睃右瞧，一下子来到磨黄牯前面，是乎觉得不太对劲，于是退下凉鞋下了田，竹棍一放，问：“你这个同志，差一蔸，怎么插的？”
　　 见了上面来人，磨黄牯恭恭敬敬直起身子，嘴壳子却不倒饶：“按标准插的。”
　　 “什么标准？”
　　 “三六寸。”
　　 “你这哪里有足数，黄瓜打锣，差一截，一米就差一行，你说，这一路插下去要差多少行？赶快返工。”
　　 磨黄牯继续后退插着，没有返工，不会拿起鸡毛当令箭：“没有划行就有出入，这一米差蔸把，下一米可能多蔸把，人是活的，卵是调的，哪里那么机械？”
　　 “你的思想觉悟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你们的队长没有告诉你？没有告诉你，我来告诉你，任何人不能违反标准，不执行标准请你马上返工。”
　　 “来，站起说话不腰痛，我也请你给我示范插几下，是不是比我搞得好些。当弹（谈）匠哪个不会？再说，差蔸把子有何不可，常言道，稀秧得大谷。”
　　 工作队员勃然大怒：“反动反动，农业学大寨，你是怎么学的；学李劳模种跟班田，你又是怎么学的？”
　　 “我实事求是学的，插田还要你教我？”磨黄牯反感狐假虎威动不动扣大帽子，声音大了起来。这些人是阎王好说小鬼难缠，喜欢故作姿态，装成了不得的样子，便针锋相对故意和他斗嘴：“请你莫影响我农业学大寨，莫影响抓革命促生产。”
　　 “你起来，俺到公社讲道理去。”
　　 “俺不得空，恕不奉陪，不得起来和你闲人讲闲白话。”
　　 工作队员就要拉他，汪华刚过来挡住：”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个日天。来来来，我跟他返一下工。“弥西鬼王也过来：”领导，和他搞没有味，他不拍天垮，癫里癫气，莫逗他搭一身泥巴划不来。你起去，起去。“王华刚和弥西鬼王架他，工作队员半推半就起去了。
　　 “我来跟他加一排……”汪华刚说。
　　 “你是你，他是他，要他自己改正。”
　　 “我没有值得改正的地方，你莫和我搞倒毛了……”
　　 “呵呵，你还顽固得很，讲你的名字，我反映公社，不斗你个屁滚尿流……”
　　 “你反映去，公社没有你勤快，不会鸡蛋里挑骨头。都叫我磨黄牯，响当当的贫下中农……”
　　 那个工作队员自讨没趣走了。磨黄牯和汪华刚们还在那里大发感慨：“不懂一个骚，还来这里充王。”
　　 “俺不听瞎指挥，不怕你把我的鸡巴咬一口！”
　　 “瞎指挥害人，去年来的那个工作队员，比这个还混账些。过了立秋，九月一号了，学校都开学了，看见有块空田，还要我们插，说什么‘插思想’。他是要消灭空坪隙地，上面来检查好看。未必不清楚，这是没有任何益处的。不仅无益，寡长一点点高的青桩，消耗地力，还倒搭一坨肥料农药，吃他们瞎指挥的亏。这些人年年不绝，去了这个有那个，这些人能领导农业生产，见他妈屄的鬼。”
　　 李组长挑着一担秧来：“都快些插，刚才质量还可以了，还要加快，你们咙皮屎呱（哇哇讲话）干什么，焖头焖脑搞事，别落到其他组的后面了。”
　　 “刚才你不来，你躲灾。俺给你出头，把一个要斗你的龟子赶跑了。”
　　 “斗我，斗我的鸡巴……呃，你帮我的忙？那，晚上多吃个猪脑壳。现在快插。”李组长满田打秧。
　　 “杀一个猪，一百多人，吃得到一个猪脑壳？讲鬼话。”

　　 “我建议队长，猪脑壳让你一个人吃……”
　　 “俺不吃，你是组长，归你，吃了你也好变……变……”
　　 “变什么，不要吞吞吐吐，是不是我变猪脑壳。你这还不是自己骂自己，你是猪脑壳的属下，当然也是猪了。”
　　 “好好好，俺都是贫下中农，那些喜欢瞎指挥的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滥竽充数的高腿猪。”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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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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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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