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灿：百禄记忆：战火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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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禄记忆：战火中的婚礼

刘中灿

  前言：在百禄古镇的公从号上，一篇题为《前往古镇的客船，惨遭日本侵略者飞机炸沉》的文章，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古镇居民内心的层层涟漪。其中，赵同学的留言尤为引人瞩目：“日机轰炸那天，正是我家紫姑奶奶出嫁的大喜之日。送亲的船队与那艘不幸的轮船相距不远，险些也遭遇不测，这无疑是个不祥的兆头。姑奶奶嫁过去没两年便守了寡，只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
  这只是无数古镇百姓在战火纷飞年代中生存状态的缩影，更是家国情怀与民族耻辱交织的生动写照。深受触动的我，联系上赵同学，倾听他讲述那段国仇家恨交织下的战火婚礼故事。作为百禄儿女，我的内心激荡着无尽的愤慨与哀伤，唯有用笔记录，去缅怀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用文字留下这段刻骨铭心的历史，以此警醒后人，勿忘国恨家仇，铭记那段苦难岁月。

一、紫姑奶奶的婚礼筹备

那是1943年深秋，战争的阴霾笼罩着华夏大地。在湖南的百禄古镇八头丘村，我的姑奶奶迎来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 出嫁。姑奶奶的名字我一直不知，自幼喊她紫姑奶奶。
  我们赵家祖上逃荒至沅江洞庭湖边上，靠着祖传的捕鱼技术，在这片水域艰难求生。到了我曾祖父赵明照这一代，家族逐渐壮大，不仅购置了桔园和田地，还因为捕鱼结识了不少洞庭湖的“排古佬”，顺势做起了木材生意。曾祖父赵明照头脑灵活，家里的农产品直接装船运往汉口销售，靠着捕鱼、木材等产业，赚得盆满钵满，成了当地的大户人家。
  曾祖父子女众多，一共11个，五男六女，我爷爷赵墨秋排行老三，紫姑奶奶在姑娘中排行老四。曾祖父极重面子与排场，对于女儿的出嫁自然是倾尽心力。为了这场婚礼，他提前一年就开始精心筹备。
赵家坐落在风景秀丽的百禄古镇八斗丘村吴家嘴码头，这里是颇具规模的民间商业码头，船只往来频繁，可直通长江，连接汉口。紫姑奶奶的嫁妆大多精心挑选自汉口，尤其是那套精美的明清款式家具，通过水路远道而来，满满地装在一艘嫁妆船上。除此之外，被褥、盆桶、箱柜、铜锡器等嫁妆琳琅满目，装满了另一艘船。两艘嫁妆船，承载着赵家对紫姑奶奶的满心祝福。
  紫姑奶奶远嫁的婆家是沅江县三眼塘镇的显赫人家，对方同样对这场婚礼极为重视，早早便开始筹备。

二、婚礼当日，突遇日机轰炸

  出嫁当日，吴家嘴码头热闹非凡。数百名宾客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多乘坐黄划子和乌棚船，沿水路而至。码头上，五六十条大小船只依次停靠，送亲船队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时，两架涂着日本膏药旗的飞机如恶魔般低空盘旋而来。宾客们惊恐万分，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四处奔逃，寻找躲避之处。原本喜庆祥和的婚礼，瞬间被战争的阴影笼罩。
  或许是发现这里只是一场民间婚礼，日本鬼子并未立即投弹或开枪扫射。但在离去之际，他们还是丧心病狂地扔下一颗大型炸弹。炸弹落在吴家嘴码头向湖心约三百米的地方，爆炸掀起的波浪掀翻了多艘黄划子船。婚宴现场一片混乱，客人们无心再享美食，更不敢划船返程。
  曾祖父赵明照果断中断宴席，招呼客人们进屋躲避，保持安静，以不变应万变。

三、对岸惨剧，婚礼受阻

  与此同时，那两架日本飞机飞至对面礁山嘴湖边。礁山嘴与吴家嘴码头湖面相距不足两里地，这边的人们清楚地看到飞机对一艘载满乘客的客轮进行轰炸。瞬间，客轮淹没在火海之中，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乘客们纷纷跳入湖中，水性好的奋力游向岸边。后来听说，客轮上大部分旅客得以脱险，但仍有两男三女不幸溺亡，他们是外地来百禄古镇弹棉花的手艺人。
  这边的宾客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划船前往营救，因为日本鬼子的飞机一直在天空盘旋。
按照传统习俗，婚礼应在正午之前举行，送亲船队需在中午 12 点前从吴家嘴码头启航。但面对侵略者的战机，以及对面冒着黑烟的客轮，赵家只能暂停发亲仪式。
本应欢天喜地出嫁的紫姑奶奶，此刻只能低声啜泣，全家人满面愁容。曾祖父当机立断，决定暂不发亲，毕竟生命安全更为重要。

四、艰难发亲，婚礼终成

  直至下午三时，轰炸过后，那两架敌机离去，可又有两架悬挂着膏药旗的战机在吴家嘴码头附近徘徊。赵家不敢冒险发亲，只能焦急等待。
  直到下午5时许，天色渐暗，夜幕降临，日本鬼子的飞机才呼啸着离去。
  曾祖父赵明照这才示意可以发亲，但为了安全起见，乐队的喇叭、唢呐、鼓手、铳炮、鞭炮全部静默，婚礼低调进行，生怕任何声响会再次引来敌机。
  原本浩浩荡荡的送亲船队，分批悄然出发，每三四条船相隔约十多分钟，第二批再跟上，分散向新郎家所在的沅江三眼塘镇驶去。
  大约晚上6时左右，婚礼船队才陆续抵达男方家。原本预定中午的婚宴酒席，推迟到了晚上才开席。紫姑奶奶的婚礼虽历经波折，但终究圆满完成。

  结婚当日遭遇鬼子飞机轰炸，这在大家心中始终是个不祥之兆。紫姑奶奶嫁到婆家后，生活一直不太顺心。在生下女儿后的第三年，她的丈夫便因病离世。男方家和我们赵家，都将紫姑奶奶的不顺归咎于结婚当日的恶兆。当然，后来紫姑奶奶改嫁，日子过得顺遂，后代也都出类拔萃，人才济济。
  （2025年2月6日，于武昌梨园。感谢赵建军老同学提供本稿所有信息）

朱明艳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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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淑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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