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的童年

杨小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无论是金色的，灰色的，苦涩的，甜蜜的，在记忆的长河中，总是熠熠生辉，永不褪色。我的童年，便是在山青水秀的冷家溪金矿中度过的，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溪流，都承载着我年少时的欢声笑语与调皮捣蛋。
      我住的地方叫三江，那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职工聚居地。屋前有一块三角形坪地，坪地的边沿有一株直插云天的白杨，它是那么的挺拔而孤傲，树上常年有个喜鹊窝，天不亮喜鹊就喳喳地叫起来，像闹钟一样很准时，晚饭了也是不停的喳喳叫，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块不大的坪地像一个小小的舞台，承载着我无数的游戏时光。坪地下是一条简易公路，虽不宽阔，却连接着外界的繁华与矿区的宁静。公路下，便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河水潺潺流淌，大人们都在河里洗衣洗菜，我们小伙伴们也是天天在河里洗碗，摸鱼，夏天我们男孩子则一群群光着屁股在水里泡澡，每天清晨，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美得让人陶醉。
      那时的我又瘦又小，调皮得像个猴子精，满脑子都是新奇古怪的想法。
      一到冬天，窗户纸就成了我的 “玩物”。我会偷偷地来到别人家窗前，用口水将窗户纸打湿，然后伸出手指，轻轻一挫，一个小小的洞便出现了。透过这个洞，我好奇地张望着屋里的一切，想象着大人们发现后的惊讶表情。有时候，被发现了，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撒腿就跑，身后留下一串大人的斥责声。
      夏天的南瓜也没能逃过我的 “魔掌”。我会找来鞭炮，小心翼翼地插在别人家的南瓜上，然后点燃导火线。“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南瓜被炸得稀巴烂，瓜瓤飞溅。看着自己的 “杰作”，我笑得前仰后合，全然不顾主人家的愤怒与无奈。
     读了成语揠苗助长，我就学着宋人将邻居家栽的菜秧从土里扯出来，但又不完全扯断，留下一点根须在土里，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邻居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看着那些被我折腾过的秧苗，在太阳的暴晒下逐渐枯萎，我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呢。
      最闯祸的一次，是上山砍柴时。看到路边有一片玉米地，那些未成熟的玉米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向我招手。一时兴起，我拿起柴刀，在每一根玉米杆上砍一刀，但又不砍断。我心想，风一吹，它们就会自然断掉，别人也找不到我，多好玩啊。可是，我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严重。当天傍晚，当地生产队的队长带着几个农民，拿着绳子，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家，说我破坏农业生产，要把我绑走。我吓得躲在父母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幸好父母认识他们，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才免去了我的一场灾祸。
     最惊险的一回，是看了电影《八女投江》，影片中八位女战士面对敌人，毫不畏惧，毅然投身江水的壮烈场景深深震撼了我。那时正值雨季，溪水刚刚上涨，太阳还嫩嫩的，早晨在上学途中，望着平日里熟悉的那条小溪，此时已变得水流湍急，我就像唐吉诃德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竟想要效仿八女投江的英勇，横渡这条溪水。我不顾湍急的水流，高挽裤腿，踏入溪中。一开始，我还努力保持着平衡，可到了河中，波涛汹涌，就头晕目弦了，一个浪头打来，我便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被卷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我的棉衣棉裤和书包，我在水中拼命挣扎，呼喊救命，幸运的是，一位同学的父亲恰好路过，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将我救上了岸。
      到了同学家，大人们赶忙生起火，试图烘干我的衣服，可那湿透的棉衣棉裤，烘了一整天都没能完全烘干。后来母亲找来了，见此情景，又气又恨，回到家，母亲将我绑在桌子的腿上，拿起扫帚狠狠地打了我一顿。那一顿打，虽疼痛难忍，却也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
       文革中发生的一件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时矿山的小孩子都是红小兵，每个人挂一个红色的小牌牌，一个夏天的傍晚，血色的夕阳还挂在山巅，队长叫我们吃晚饭后到矿本部集合，斗争走资派，就是当时的矿山党委书记，队长把他叫来关在一间空房子里，要他老老实实交待问题，书记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我们，队长大发脾气，命令我们每个人去折一根柳条，书记当时穿的西短裤，队长要我们排队一个一个的轮流抽他的腿，快轮到我了，我实在觉得下不了手，就说肚子疼，要上厕所，（小孩子们都知道我的老毛病肚子疼）就这样我逞机溜走了，不想这一幕被躲在窗外的书记爱人看到了。
       许多年以后，我们两家又在另一个矿山住在同一个村，她是商店的营业员，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许多物质难以买到，但有了什么好东西她总会为我母亲留一份，母亲曾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你家的“飞天蜈蚣”调皮是调皮，但人很善良的，就把当年不打她丈夫的事说了出来，这可能是我童年做得最靠谱的事，因为这件事母亲也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无忌的童年，我常常弄得邻居鸡犬不宁，但大人们都善良纯朴，并没有真的生我的气。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些恶作剧不过是童年的小插曲罢了。如今回想起来，心中满是愧疚与感激。愧疚的是自己曾经的不懂事，给大家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感激的是邻居们的宽容与包容，让我的童年充满了温暖。
      冷家溪金矿，那片我童年的乐土，虽然已经离我远去，但它的山水、它的故事，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那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藏着我童年的足迹；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见证了我的成长。那些调皮捣蛋的日子，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成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每当我回忆起童年，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冷家溪的山水，那片藏着我童年的山水，那片永远无法忘怀山水。
            2025.2.9

龙阳呈祥

拜读杨老师佳作，欣赏学习，受益匪浅；感佩才情，衷心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