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不了故乡情》

津市吴若愚

散   文

—当代—

                                                                                --韩川

不了故乡情

                如果说离家的相思是苦的，那么梦中的家乡一定是甜的。年轻时四处奔波为的是生计，到老了才觉得最珍贵的是亲情。最爱读的是朱自清的《背影》，常梦见的是儿时家乡的情景:
               还记得西河街巍巍的吊脚楼，东河街溜溜的青石板；前街是香烟缭绕的城隍庙，后街有人声鼎沸的天后宫:那高高的是德和大商店，阴森森的是陈谦和药铺:正街上风风光光的是商店，夹街上躲躲藏藏的是青楼:新码头湾过日本小火轮，三洲驿停过美国嘎斯车:澧水河上穿梭卖卤菜的是划子，武陵山深处一路飘下来的是木排；古大同寺塑慈目庄严的金佛，武当道观悬年代久远的古钟:嘉山旁有传说的姜女镜石，澧水边建御赐的贞节牌坊:七里湖有一片白茫茫的芦苇，三眼桥是满眼绿油油的荷塘:最迷人的是关山的烟雨，最勾魂的是久违的乡音。
               还记得五通庙后化缘的癫和尚，不二庵前布施的俏尼姑:清真寺讲经的是回族阿訇，天主堂育婴的有西班牙修女；黄头发是流落异乡的俄罗斯后裔，高鼻子是远渡重洋的英吉利商人；脖戴银铃身背背篓的是土家姐妹，头系篮巾身穿绣衫的是苗族兄弟；牵着猎狗招据过市的是山村大汉，挑着竹篮婀娜多姿的是渔家小女:夹着书包风度翩翩的是“高农”学子，撑着纸伞亭亭玉立的是“津兰”女生；手拍惊木出口成章的是茶馆的说书人，一把破扇摇头晃脑的是庙前的半神仙；夏日里木船上赤身裸体的是拉纤夫，黄昏时码头边风情万种的是浣纱女；唱的有板有眼的是松秀班的荆河腔，演的美轮美奂的是草台班的花鼓戏。记不得津市的寺庙有多少，只记得街有七里零三分。忘不了百禄斋的糕点，老同兴的麦酱:益泰的绸缎，锦大的纸张:镇大的桐油，裕隆兴的钱庄:新合楼的包子，刘聋子的牛肉米粉:大洼的杨梅果园的枣，关山的板栗芦家的桃；甜甜的拐子酸酸的李，乌乌的桑葚红红的杏；关山潭的鲑鱼下的打岩场的千丈，酒泉的甜水酿就的美酒:杂货铺销的灯芯糕，挑货担卖的打巴糖:甄蒸糕，油糍把，汽水粑粑油面儿:茶油泡松菌，米粉拌剁椒:甜不过的是韩氏巷里韩婆婆卖的豆丝糖，香不过的是吊脚楼下叫花子炖的爬爬肉:朝阳阁里听雨声迁客骚人挥毫泼墨，大观楼上望江月才子佳人饮酒赋诗。五月端午赛龙舟，千家争赌万巷空，腊月开潭张大网，一江渔火夜雾中。
               数不清河边船多少，只知道各省会馆有十三。微商开榨坊，粤贾缫丝忙:天主堂右是染店，福音堂左是盐仓:宁波人办的是光明公司，湖北人出的是汉水猪鬃:日本人开戴生昌公司为的是控制水运，英国人办太古洋行卖的是鸦片洋油，王正雅办兵工生产的是“汉阳制造”，贺老总兴纺织安置的是九澧贫民；河南岸的窑坡渡烧的是陶器，江北边的谭家湾编的是斗笠；津市青布名扬天下朝朝是贡品，澧水银鱼名不虚传岁岁走远洋。
              携九水，汇长江，入洞庭，下汉阳。西接巴山蜀水，东连三江四海。肩挑八根系，走的三斗坪，千里运盐脚夫有万千，手拉一根纤，行船到龙山，一年收油要过十万担。铜仁的皮毛，鹤峰的绿茶，大庸的柚子，澧洲的棉花:永顺的娃娃鱼，安福的土棉纱:行的都是窗下的水，走的都是店前的路；云集的都是天下商贾，集散的都是四省物流。
              戴眼镜点汽灯的是管账先生，披短褂上梭板的是学徒伙计:坐在人力车上头顶瓜皮帽的店老板捧的是水烟壶，泡在麻将里身着湘云纱的老板娘抱的是胖娃娃；城西酒肆山东的伙计赌酒喝过九大碗，城东榨坊宝庆的师傅比武挑过五百斤。西装革展趾高气扬的盐商总是领导小镇的潮流；青布长衫点头哈腰的烟贩还是拖着清朝的小辩:春天前河钓鱼，夏天后湖捕虾；秋天过江捡菌子，冬天上树掏鸟窝；清明踏青看桃花，重阳登高赏桂花。街上“长郡”发的蒙，山里“明道”毕的业，老记得挨过先生的戒尺，却忘记扯过女生的头发:同桌的是害羞的越女，对门的是调皮的川娃，前面的九头鸟和我不讲话，后面的宝古佬与我打过架；唱高调的常德佬，夹舌条的澧县话；下江人吃的是甜食，上河人爱的是麻辣；江西老表圈的是义山，湖北同乡修的是会馆。
             庭院深深的是津市的筒子屋，居家清静的是澧县的四合院；长着青苔的麻石天井，挂着万国旗的楠木晒楼；雕花的木窗上雕的是张生月下会莺莺，石刻的门檐中刻的是赵云长板坡救阿斗；城中天乐花园的池边有水榭楼台，镇上州判署街的门前立威武石狮。长巷春雨木屐声，夜半笛鸣到客轮。
             夏夜凉如水，一把睡椅，两张竹床，说不完的是孟姜女的凄美绝世的传说:冬夜热似火，两个火锅，三杯热酒，抒不完的是范仲淹忧国忧民的豪情…..往事如烟，乡思依旧，几度梦回几许迷离，此情无计可消除。
             望月月是家乡明，观水水是故乡清。都市喧哗的八线马路，没有故里桑麻古道的幽古恬静，酒楼昂贵的龙虾鲍鱼，哪有乡村酸菜鱼头的可口惬意。年年清明祭祖，看不见母亲坟头的萋萋青草；岁岁中秋相聚，望不到澧水河中的楚楚明月。抽刀，斩不断乡思，相逢，说不完亲情。睡梦中，总是老屋在风雨中坍塌，醒来时，却还是热泪在忘情地纵横。多少年了，脚尖踏的还是二圣庙的鼓点，嘴里哼的仍是朝香客的小曲。还不完的乡思债，不尽的桑梓情。
            少年自负凌云志，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梦尽魂归何处，却原来关山寺中。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

朱明艳

少年自负凌云志，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梦尽魂归何处，却原来关山寺中。

津市杨支埃

欣赏佳作，点赞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