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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我的两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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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4 14: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津市吴若愚 于 2025-3-13 08:06 编辑

散   文
—当代—
                                                                                      --汤业辉
我的两位老师


                 我想起了我的两位老师,余谷生先生和他的二女儿余亚男女士。
                 余先生是我父亲的舅舅。我喊舅爷爷。我的几年私垫基本上是在他那里读的。他教书的课本是《百家姓》《三字经》《幼学琼林》《诗经》之类。
                 每天上午点三次书、下午点三次。点书就是教新的一段。悟性好的点得多,悟性差的点得少,因此一本《百家姓》,三年还没点完的也有。点完先生也简单地讲解一下,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先生一边用朱笔断句,他一边念,学生跟着读。然后,先生讲解:“学习知识能经常温习,不是很高兴么?”所谓断句,只是在一句末后划一个圈。不用现代标点符号。每点新的一段,背前一段,一本书点完,要通背,叫包本。
                 学生背书,先生常打瞌睡。我们摸到了这个窍,开头几页背得滚瓜烂熟,到了中间与最后,就只能瞎喊“子乎也者”了。其他同学,这时便提高声音大声朗读,使先生放心睡。这是互相商定了的。这时先生进入梦乡,就轻易蒙混过关了。
                 每天读书,也不下课休息。读疲倦了就写毛笔字,大字间小字,节省纸。字写得不端正,脏兮兮的,是要打手板的。
                 我觉得舅爷爷很有学问。我父亲叫汤玉泉,他为我父亲写了一副对联:玉洁心犹洁;泉香酒亦香。
                 来我家的客人说,对联好,书法也好。还说“泉香酒亦香”与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的“泉香而洌”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我还特去找药铺吴先生借来《古文观止》读这篇文章。
                 别人背后说舅爷爷是书憨子,甚至有喊“余包子”的。他口中不断念念有词,都说他是推敲诗的平仄。有一次他去挑水,他一边哼哼,拿着钩子扁担,钩了一只桶,到塘边舀了一桶水,发现少了一只桶,他不空手回去拿桶,却将这桶水倒掉,提着这只空桶去配另只桶再来挑。
                 还一次,猪在园中吃菜,他喊道:“冢食园蔬,冢食园蔬啊。”众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呆呆地瞧着他。他叹道:“何其愚也,何其患也。”书憨子,大概就是这么出来的。后来,同学们在互相打闹中互摸着头,“何其愚也,何其愚也。”
                 那时我才十岁左右,我常记起这段岁月,舅爷爷家前后有荷塘。夏天荷叶随风翻动,荷花亭亭玉立。塘边有高笋,青绿的长叶,微风吹来莎莎着响。他家常用高笋煮鲫鱼,味道特鲜美。屋后园中有株桃树,春天开很多红色的花,引来群蜂飞舞。这是一种迟熟的桃子,叫烧包桃,要到农历七月半才可以吃,个儿小但很甜。学生是不准偷摘的,如谁偷了,被告发,便打屁股。
                我被打屁股是常事。我家离学校有两三里路,要经过一段墓地,常是天黑才回家,我非常怕鬼。教室有一个自鸣钟,从未校对过。有时天黑了,钟还未到放学时间,他也不放学。我想起那段墓地,只想他早点放学。有几次我爬到书桌上,将钟拨快一圈,被同学告发。当然要被打了。
              舅爷爷有五个女儿,一个小儿子。后三位都比我小,却是我的长辈。大女儿在外地,二女儿余亚男,我喊舅姑妈,别人说她一肚子书,我也搞不清,只知她学问很深。人也很漂亮,高挑个儿,鸭蛋形脸。因她只读书,没做过粗事,皮肤白嫩,透着桃红,眼睛水汪汪的明亮,立着如塘中荷花,纯净而美丽。那时我年纪虽小,已读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已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了。
                 在一个乡村,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令很多人神魂颠倒,垂诞三尺,说亲的很多,都没说成。
                 后来,舅爷爷将亚男姑妈许配给一个小地主的儿子,他家有几十亩田,没读什么书,个子也并不高大。亚男姑妈自然不同意,她跑到我家,告诉她的泉哥,就是我的父亲。我父亲也觉得不合适,就去游说他舅父,舅爷爷说:“杨家节俭,满城老实,有几十亩田,过日子不怕的。
                 亚男姑妈读的是那些老古董的书,“父母之命,媒勾之言”,不敢违抗,这宗不相称的婚姻,她也只得接受。
                 日本鬼子来以前(1944年之前),亚男姑妈便出嫁了。她家离我家近,亚男姑妈也坐馆教私垫,我就转到她的门下读书。因此,她是我的第二位老师。
                 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嫁到这么一户人家,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丈夫。很多人不服气,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日本鬼子来了,书教不成了。先生学生都要跑兵,躲日本鬼子。亚男姑妈躲在芦苇中睡了几晚。
                 后来,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亚男姑妈日子更不好过了,戴个地主帽子。她那么满腹文才,在肚子里总有点气鼓气账,要表现出来,她心血来潮,也作几句小诗哼哼,被人一歪曲,成了被批斗的把柄。那文字狱盛行的年代,怎容她作诗?
                 几十年过去了,她几乎在痛苦中度过。
                 我常想,亚男姑妈以她的德、才、智、美,不嫁给杨家,毅然走出去,到大社会接受一点新文化、新思想,那结果又如何呢?
                 我静静思索,这是命运的安排么?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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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4 14:45: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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