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荆河绝唱》

津市吴若愚

散   文

—当代—

                                                                                   --王泸

荆河绝唱

                 1999年12月27日晚8时许，激越的锣鼓声掀开了津市红旗影剧院尘封多年的丝绒大幕，荆河戏悠扬的腔调，在沉寂12年之后，再次穿透老票友的记忆，荆河戏传统剧目《双驸马》重演了。老票友们很激动，指指点点自己熟悉的老演员。
                 一个多小时的演出很快结束，观众带着回味、议论而去。而后台，那帮痴迷于荆河戏的师兄师姐们，则久久不忍散去，他们不愿脱下戏装，深深地陷入那段与荆河戏朝夕相处的日子。
                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这朵盛开于湘鄂边区的地方戏曲艺术奇葩，曾以《谢瑶环》等传统剧目和《太平村》等现代剧目，名扬长沙、荆沙。然而1987年，名噪一时的津市荆河戏剧团解散，一起搭伙做饭的灶台拆掉了，唱花脸的严加猛将心爱的高靴藏了起来。自此，这群痴迷荆河戏的人再也不谈荆河戏，他们把戏珍藏在心里。
                 1999年秋季的一天，几位荆河戏艺人凑到了一起，酒喝了很多，心中悲怆，终于忍不住谈起荆河戏:“搞一台戏闹一闹？”津市市委宣传部、文化局得知，来了劲头拍了板:津市新千年戏剧艺术团立马成立。
                 要演一台戏至少要50人，各奔东西的演员们能再回来吗？执行策划王文松、封生云首先找到了吴云禄、陈敦友两位编导:“想搞一台荆河戏，要不要得？”“我的耳朵没听错啵，搞荆河戏？”年逾花甲的陈敦友、吴云禄高兴得跟孩子似的。消息传开，原津市荆河戏剧团的哥们姐们都聚到了一起。
                 滕焕金、金星明来了，他们知道要演戏少不了花脸，虽然他们年过五十，再也不能唱得虎虎生风:彭桂生、钱铁山来了，唱戏没有丑角不行；赵希、苏文娟来了，《双射马》中的娘娘和纪鸾英非她们莫属；45岁的单长国赶到剧组没讲一句，一跃而起，翻出一串漂亮跟斗。临近演出之前，原剧团的台柱子童小平也从广东省汕头市赶回，“来迟了，没有角色演个宫娥也行。”姐妹们心里有些酸楚，大家知道所有亲人都不在津市的童小平这次是请了20多天假回津市“探亲”的，演了这档子戏，姐妹们不知何日见面。而年近古稀，正在深圳享福的严加猛，听说要排戏，撂下电话就直奔火车站，并把那双珍藏12年的高靴小心翼翼带回津市，“一双高靴能不能换个角色演？”
                 演戏当然要钱。已患高血压、再也不能唱花脸的杨晚秋捐了500元，艺人为了看戏人捐款，为看戏人募捐。小师妹王蓓一天跑十多家单位，东凑西拼拉来了4000多元赞助。然而，赞助总是杯水车薪，于是76岁高龄的老艺人易国栋，开始修整剧团残缺不齐的道具，150余件道具经易老摸了一遍，仍然像以前一样好使。而皱皱巴巴的服装，更苦了古稀之年的易荣福。一个多月时间，易老都在自己的杂物间清理服装。
                 戏如期开演，然而在长达两个月的排戏中，却没有一分钱的开销，这是一个奇迹。这奇迹凝集着一个想法，只要能演戏，过把戏瘾，什么都无所谓。
                12月27日晚演出后台，有很多幕令人揪心的场面，姑且录一段滕焕金与金星明的对话:“金哥，好点唱，唱一回少一回。”金星明不语，很无奈地对记者说:“给我们拍张照吧，这可能是我们哥俩最后的剧照了!”
                荆河戏也许从此走向消亡，最终只能在历史书中留下一段不长的文字，但它却永远留在荆河戏艺人们的记忆里。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