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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樟树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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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2 12:51: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津市吴若愚 于 2025-3-13 08:18 编辑

散   文
—当代—
                                                                      --彭淼
樟树堰
                1937年7月,日寇的铁蹄踏破华北,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帷幕拉开,蒋介石发表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演讲,表达了全中国人民誓死一战的决心。当时的湖南虽然远离硝烟,但老百姓都明白安宁的日子已经没有了。
                八月间,保长就到各家摸了丁口,造了花名,宣告了征兵政策:家有男丁的,见三抽一;逃丁逃伕的,罚粮坐牢。九月间,作战部队的专员就驻到了县里,日夜督促征兵筹粮。伯父是家中的长子,又值当年,且家中无权无势无钱无粮,去当兵打仗,保家卫国,是决然不可逃避的。
                十七的男子汉,胡子才刚刚冒茬,就担当了沉重的家国使命。九月间帮爹娘赶完秋收,十月间就出征上战场。临行的前一个晚上,一家人齐聚,为伯父饯行。饭桌上爷爷喝了些酒,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伯父话更少,只交待弟弟们今后要多担待些,照顾好爹娘。一夜无眠。鸡叫三遍时,婆婆和两个姑姑起床生火做了蛋茶,帮伯父打点行装。趁伯父吃蛋茶时,婆婆才说:“儿啊,娘和你姐姐一人给你做了双硬底鞋,保你千里万里走平安。娘给你攒下两块光洋,这战场上枪子不长眼,你要揣在胸前替你挡子弹!”天色微明,伯父推开大门踏步而去,身后嗡嗡地传来一句:“娘,我会回来的!”
                我的祖父叫彭启薫,伯父彭世庆,父亲彭世恩,叔叔彭世爱,在樟树堰彰姓一族里,都是磨子轧不出一个屁、树叶儿落下来也怕砸到头的老实人(这一家风,延绵至今)。因此以下的故事,我不大可能从伯父的口中亲耳听到,基本上都来自于父母、叔叔的片断叙述和查阅一些抗战资料连缀而成,虽不可能还原真实,但大体情况不会有偏差。
                伯父入伍的队伍是国民革命军第200师,当时驻扎在湖南湘潭,师长为杜聿明。1938年春天,新兵集训后,该师开赴河南兰封与日军作战,锋芒初试,便击溃土肥原师团,大振军威。当年11月,该师在陕西扩编为第11军,开赴广西全州整训,而后参加第一次长沙会战、昆仑关反击战,之后入缅甸配合英军作战,成为中国远征军主力部队,七年间,抢渡胡康河谷、参加同古会战、翻越野人山、攻克腊戍、血战松山、收复龙陵,大小战役近百场,取得过辉煌的战绩,也付出了重大的牺牲。师长戴安澜将军就是在同古会战受伤后牺牲的。
                 和平年代时读军史,犹如看一册历史连环画,记下来的往往是一些耳熟的地名和战将的姓名,感叹于一些诡谲的战略与战例,你无法体会到血肉相搏、弹雨横飞的惨烈。只有从战场走下来的人,才深知战争的恐怖,但他们往往对此讳莫如深。从我记事起,伯父从不讲起他所经历的战事。他佝偻着高大的脊背在农田里忙活,在灶坑前抽烟,眼色迷茫,缄默如石,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身经百战且奇迹般生还的人。
                伯父年轻时是高大英俊的,这可以从我的几位叔伯兄弟的身上得到印证。他读过一年的私垫,多少有些文化,这使他入伍不久就成了某位团长的警卫员兼通信兵。听母亲说,缅北的某次战役中,两名日军摸到了伯父所在的团指挥所,当时房间里只有团长和他,短兵相接,他一人与两名敌人拼刺,刺杀一个刺伤一个(后被团长用手枪击毙),自己虽然两处受伤但坚持不倒,立下了战功。惨烈的松山战役,敌人使用了毒气弹,部队反复冲锋,一整连一整连的上,却只见人去,不见人回。最后松山打下来,伯父所在的那个团只剩下团长、参谋长和他三个人。说战场上遍地都是尸体,战士们蹲在地上吃饭,一只只硕大的蛆虫尽往腿上爬……
                这些只鳞半爪的故事,应当是伯父刚回家时在亲人的强烈请求下才说出来的,他后来不愿提起,大概是因为每一次战斗倒下的都是手足兄弟,提起来就会令他撕肝裂肺地疼,更何况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旧军队的战绩也没有人愿意去听。
                1947年,伯父随部队移防徐州,之后又移师山东,被卷入宏大的准海战役。在这场阅墙之争的战争中,双方阵地得而复失,兵员俘而反俘,直到1949年1月,200师被人民解放军全歼,蒙里懵懂的伯父最终成为了一名解放战士,参加了随后的人民解放战争。1950年冬,朝鲜战争打响,伯父跟随部队“雄赳赳越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作为一名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伯父参加过清川江战役、长津湖战役等大小战斗。1953年7月,板门店和平协议签订,伯父随队归国,安排在青岛某荣军医院从事后勤工作。在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天天梦见家乡黑虎山上的一只鹞鹰喊他的小名。他向首长报告:“我要回家。”
                将军百战死,壮土十年归。樟树堰同期参军的七个青年,最终回来的只有伯父。我一直不相信战神的神话,认为谁也没有能力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在战场上饶幸地逃过死神,伯父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十七年的沙场征战,最终能侥幸归来,只能说是命运的奇迹。这就像贴在沙漏壁上唯一的一粒沙子,不落下来,只为证明时间的存在。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我以为伯父接下来的命运,一定会是灿烂的。(未完待续)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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