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1980年12月，县里一家大型商场建成，正在抓紧内部装修，我负责商场里的装潢设计这一块，当时最时髦的就是彩色吹塑纸制作图形，泡沫板锯字，这些在今天简直不足挂齿的材料在安乡却是通街没有，我奉命与顾请的美工何仁诰一道去长沙采购，到了长沙最大的文具商店——“五一文”，也没有如愿。回来请示领导竟得到一个答复：去上海吧，还参观一下上海的商场设计。领导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商场要在全县有一流的装饰视觉效果。我们没去过上海这个全国最大的城市，当然很高兴，在做行前准备时，不断有同事捎钱到上海买东西，那时最吃香的就是有上海两个字作为商标的商品。有搭买上海手表的，有买尼龙内衣的，有买深统雨鞋的，这些东西都是紧俏商品。他们哪里知道有些东西在上海也是不容易买到的。 12月1日，每人花三元三角钱买了去长沙的轮船票，次日早晨四点多钟，我们赶到西门口码头，安乡旅社楼上楼下都亮着灯，旅客纷纷挑着担，提着大包小包赶到码头，码头上集聚了好多人，许多是送客的，这时的西门口应该是全县城最先苏醒和热闹的地方，不像现在这般冷清。离天亮毕竟还有两个多小时，许多人这时候还沉浸在梦乡里。 冒着沥沥下着的小雨，走下许多级台阶验票上船，船上通明通明的，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股煤气，轮船的机器已经发动，踏上船板便有了震颤的感觉。这只船上下三层，顶上是一个大烟囱，第三层是船员住房和单独的客房，第二层是客座，座位是长条木凳，散客则随便在甲板上找个一席之地，或坐最下层的大统仓，他们的票价要便宜许多。那仓里没有窗户，人和货物混在一起，人声嘲杂，莫名其妙的什么味都有，有时候发生争吵或打架，你躲都没有地方躲。 五点整，烟囱冒出一股冲天的浓烟，紧接着响起了“呜呜”的气笛声，安乡人叫“拉位”，轮船缓缓离开码头，在河里转了一个园圈，然后朝南驶去。至今我都不知道这汽笛声为什么叫“拉位”，也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正确写法。还不知道轮船开走时为什么要转圈，我感觉是不需要转圈的。 冬天坐船，又是风雨交加，感觉特别冷，船的四围都放下了油布，河风把围布刮得呼啦啦作响，坐在统仓里的人觉得大家抱成了团，觉得很暖和，一些人像是在嘲笑坐在二.层的同船人。 上午过了南县的茅草街，只见岸上有几间茅草屋，不见有什么街，为什么叫街，问号在脑海里闪来闪去，数年后再见到茅草街，还是那个名字，见到了街，却再也找不到茅草房了。船在茅草街稍停上客，不久过草尾，出了草尾就进入了洞庭湖，久摹洞庭湖的博大浩瀚，我和何仁诰掀开围布，眼前立马展现出一幅弘大的洞庭烟雨图，何是美工，他看到的是大自然的杰作，他在构思。我则被眼前景色所吸引，想写几句打油的话，转念一想，前人多有述备，我有何能耐赞誉呢，正好是风雨洞庭，在此就借范老夫子《岳阳楼记》的一段算是现场直播吧！“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这“薄暮冥冥，虎啸猿啼”倒是没有，这“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还在承袭着宋朝的故事。 傍晚时分，雨渐停，轮船到达临资口，临资口属湘阴治。为湘江、资江和洞庭湖的交汇处，水面宽阔，因为是冬季，江水、湖水呈清绿的颜色，虽天水相连却并无水天一色的感觉，但那天的无际、水的澎湃却是不容置疑的。我估计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样子。30多年过去了，河东也许变成了河西。顺便说说吃晚饭的事儿，一人一份铝盒饭，有点肉鱼一类的荤菜和萝卜白菜，外加一个咸鸭蛋，菜的味道不怎么样，那米饭却是香气袭人，每份2毛钱，不收粮票，那时候粮食短缺，外出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粮票，出省还得有全国通用粮票。唯有坐火车、轮船不要粮票。经常外出的人往往会节省一些粮票。出了临资口，就进入了湘江。轮船融入了夜色，旅客渐入梦乡，有说话的压低了分贝。半夜小解，向外看，一片漆黑，这是哪儿呀？离长沙还有多远呀？临晨三.四点的时候，船到铜官上客后继 续前行，铜官是盛产陶器的地方，只见多处燃起的熊熊火苗，不知现在还如此吗？ 半是醒着半是睡着熬了一天一夜，凌晨5点多轮船低长沙港。那时长沙港在湘江大桥以南，后来移到了桥北。从安乡到长沙要坐一个对时的时间。以现在的速度可以跑3个来回了。既便是那时候坐车，也要从大鲸港出发，差不多坐一个大白天，下车后一看，没有谁不是灰土灰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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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1 16:38:16
发表于 2017-6-11 16: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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