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河上的船 （九)

桃源老光

       上河船行至常德，到了终点。
       船只泊靠码头，先卸载然后装货。那年头装载卸货靠的是人力肩扛与背负，上上下下来回折腾，等待的时间嘛，少说也得个把礼拜。船上的纤夫橹手巴望不得借此歇息三五天，也好养精蓄锐，抖擞精神。有闲钱者，则趁此机会登坡上岸吃花酒，逛窑子，找相好，满大街逛荡去了。
       等到装载完毕，船老板便挑个黄道吉日，唤齐众人，齐聚船头，焚香上供祭拜水神，再吃罢猪脑壳酒，然后扯起风蓬，一篙子点开船头逆水行舟又折返上去。
      下行时刻摇橹的众位橹手，这会儿返身，则全部变换角色，成为了拉纤的纤夫。人人着单衣薄裳，穿条短裤，脚蹬草鞋，纷纷爬上岸背负着纤缆，身子个儿尽往前倾，跟随拉头纤的摇摆起双手，不约而同齐整步伐，将装载沉重的大船渐往前拖去。
       长长的纤绳乃是用细腻竹篾编扎而成的一条缆索，大约有个千把米长短。圈叠起来嘿大的一堆。这竹缆编扎好后，须放在石灰水中浸泡上个把月，使之更为绵柔坚韧，抗拉性能更为强劲。
       纤夫们登上岸后，船上的拦头工则将缆索从滑轮中间穿过，再引出纤缆的一头交予那背头纤者，由他牵着缆索往前行，放至长短合了适，再将系着滑轮的纤索，几把几把扯上中桅的顶端，系得稳固，再哟嗬嗬打一响声，跟着将船头用竹篙一把点开。
       多余下的竹缆尾手，则由掌舵的艄公系于舵旁。遇到上滩，水浅，或离岸远了些，竹缆子须放长一点，舵手则松开系着的缆索，放一些出去。到得深潭或是水势平缓处，又得把缆索收回来一些。
       已然上岸的那一头，则由纤夫们拉着，纤夫们排成长长的一行，每人身上挎一个用布头挽成的纤搭搭，斜挎于身上。背负于肩头的那一截，是条用竹篾编制而成的引纤，尾手的一截，乃是用结实布条绞成的绳索，再系个小木棒棒做成的扣子，纤搭子往纤缆上一搭，再回头给扣上，便系得牢靠紧实。然后呢，人则伏下身子尽往前倾，人身子往下这么的一伏，也就由不得你不使劲往前去。人若想不倒落地，你就得使劲地朝前猛奔。   
       船行至滩口，滩浅流急，船像人趔趔趄趄裹步不前，这个时刻，纤夫们个个四肢伏了地，如同狗一般向前慢慢地爬行。倘若不使劲朝前爬，处在激流险滩中欲上不得上，欲下不得下的那只大船，又如何得上得滩去！？
       到了险要处，尤其桃源以上河道，大河夹峙于高山峡谷中，拉纤人得格外小心翼翼，除了张大两只耳朵，静听着船上拦头工不停的啾喊与指挥外，更得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得时时提防周围情势，一只手抓紧身旁的小草或是树丛，伏下身子使出吃奶的劲头，脚蹬着地上的凸出物，人放肆地往前爬。眼见得大势不好，你得赶快从肩头上扔下那一条要命的纤搭子。不然的话，装载着千万斤的船一旦往后退，岂又是一群人力所能阻挡得了滴？若人从高处摔下，一众人半会一时又来不及甩脱那要命的纤搭子，便会如俗语所道的那般：大火烧煤炭，乌龟背时嘛，壳也跟着背了时！一同摔将下去！
      人从高处坠落下来，轻者摔一个七死八活，幸好还能留下条性命！重者呢，当场就会背气，摔一个急而急死，搭上性命一条。所以说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险要处，纤夫背纤搭子一般不再斜挎在身上只是搭在肩头之上，也就是防备着出这个万一，稍有点风吹草动，要命时刻，能及时地将这纤搭子扔脱糊。
       倘遇到顺风，船往上行，不消说，那是皆大的欢喜。老板会把纤夫们统统唤上船去，大伙儿扯起风帆，借助凛冽的劲风，推了船乘风破浪，往前直飚行。
        东风，北风，西风均是上河船借助的好风，只是南风不可借也，那可是顶头的风啊！
          ‘巨无霸’的中舱与前舱，各自竖立起一根硕大的桅杆，不同的是，中舱的那根主桅，显得更为大气。全部风帆扬起，荫盖了整个船，掩盖下一大片河面。船只扬帆鼓劲往前行时，‘巨无霸’的气势，真正是威武又霸气。风帆张扬，一前搭一后，劲风将风蓬鼓得满满，如同憋足了气的半个球体，风儿越大嘛，船行越快，借助风力，‘巨无霸’在河上铆足了劲，径往前飚。
       若是风停或是无风，总不能歇下来等候它吧。这个时候，船主则选一个适宜的地处，将船停下，把所有闲杂人等，统统赶上坡去，发一根纤缆于众人。
         “巨无霸”上行，天气好，也顺手，二十天左右到达洪江。

吉祥

    东风，北风，西风均是上河船借助的好风，只是南风不可借也，那可是顶头的风啊！

桃源老光

吉祥 发表于 2015-6-3 14:37
东风，北风，西风均是上河船借助的好风，只是南风不可借也，那可是顶头的风啊！

船往南行，岂不是顶头风当道？

于乾松

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于乾松

收藏了

桃源老光

于乾松 发表于 2015-6-4 09:29
收藏了

感谢你的关注！也值得收藏？？？

洞庭湖西秋月辉

纤夫，一个远逝的群体与生存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