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讽刺

上将军

不仅仅是讽刺

——评少一中篇小说《双喜》

文/宸之韬

公安题材的小说我读得不多，在我的印象中，警察都是坚硬如铁、雷厉风行、果敢刚毅、不苟言笑、少有温情的形象。湖南公安作家少一的小说我也是第一次阅读，但是就是这次阅读，让我认识了不落俗套的少一，敢于说话的少一，勇于创新的少一。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希望自己能有喜事发生呢？更何况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少一的中篇小说《双喜》不仅带领我们进入了朴顺义双喜临门的故事里，更让我们领略了公安工作的种种困境与尴尬，见识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感悟了人性的残酷与温馨。

春节刚过，治安大队三中队队长朴顺义就碰上了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一心扑在工作上，带着大郭和田果果没日没夜抓嫖创收，给治安大队的小金库里扒拉进不少银子，替大队长解决了运转困难的头道难题”，并且“已经过了浮躁的年龄”的朴顺义意外地被提拔为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天天窝在家里玩电脑游戏”的儿子朴强也在“燕山煤矿矿长刘二宝暗中撺掇，姜副县长当场拍板”下解决了工作的问题。

然而，朴顺义没有沾沾自喜，总“觉得这样的好事来得有点蹊跷”，尽管过去“提拔的风声一直在传，而且民意沸腾呼声很高。可每次到最后总有人横插一杠子，挤到他前面去”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次也不例外。果然，没有多久就渐渐看出了门道：大队长把五中队并进朴顺义的三中队，其实是为了塞给他一个“像鼻涕一样”的烫手的人物迟哥，因为迟哥工作不积极作风散漫却又油腔滑调，人见人愁，不好管理，但是“迟哥的表姐夫就是姜副县长”；朴顺义指挥的新年的第一场抓赌行动，虽说抓了三个庄家和两个现场放高利贷的，“现场收缴赌资七万三千多元，从三名庄家的账上暂时冻结赃款五十多万元”，但是主要的那个一号庄家“饭甑”却没有归案，更有迟哥来为那个放高利贷的乡信用社主任说情；刚想去冻结“饭甑”的账户，却发现他昨天就把钱转跑了，没有办法只有去找“饭甑”去敲一笔退赃款，退给那些初次涉赌的群众，再放哪些人出来；线人“老鹰”传递情报，“饭甑”一伙正在新天地宾馆6808号房间里赌得天昏地暗，赶去一抓却扑了个空，朴顺义调查发现是自己的部下毛坨通风报信的；朴顺义找毛坨谈过一次话，想挽救他就没有向局长汇报，却在市治安支队的一次突袭行动中发现毛坨也参赌了，最后毛坨只能被清除出警队。可以说，新官上任的朴顺义，一出手就不顺利，不仅是不顺利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毛坨“这个凭读书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家孩子没有背景和靠山，从小失去母爱后受尽后妈的虐待，养成了倔强和任性，心里多有阴暗”，本也不应该是警队的败类，只是因为贪欢被“饭甑”他们套笼子，与漂亮女孩开房时被抓住，说“女孩是他们中的一个人的老婆”，毛坨不想交公只能签字入伙“饭甑”的集团，到最后落得个开除警队的下场。

再来看儿子朴强的工作就更让人哭笑不得：燕山煤矿矿长刘二宝抢着要把朴强招进矿山当保安，给他发双份的工资，并且还委任他为治安队长，其实就是看中了朴顺义的位置。朴强抓了小偷，刘二宝不让交公安局，却让小偷下井当苦力；朴顺义区矿山看到朴强训斥小偷，想问个究竟，却被刘二宝、朴强他们百般掩饰过去；刘二宝找朴顺义要挂一块“岩门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燕山煤矿警务室”的牌子，其实是想搞一个独立王国，更是为了套住朴强，想拖朴强下水，为他们所用。其实，刚开始送朴强去劳动局报到时“朴顺义听来听去，总好像是一个圈套。他觉得这事情哪儿不对劲，但一时找不出明显的破绽”，现在看来当时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但是为了儿子不“天天窝在家里玩电脑游戏”而能就业，又无可奈何。按照毛坨对朴顺义所提醒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朴强不就是下一个“毛坨”了吗？

公安经费有限，以抓赌抓嫖来弥补一下经费无可厚非，但是又怎么能下达抓赌抓嫖的创收指标呢？老老实实工作，扎扎实实做事，尽管“呼声很高”也得不到提拔，要有人来擦屁股了才想起别人的好处来，如此的用人之道又如何能起到激励先进的作用呢？一个平时油腔滑调工作作风散漫的警察因为有当县领导的亲戚就能在“公开场合放狠话”耀武扬威，让公安局投鼠忌器，还竟然在办案过程中替犯罪嫌疑人说情，这样的人还配呆在警队吗？苟泉的一席话道出了人在警队中的无奈：“说句良心话，我们当警察的长期这么围着钱折腾，真不是个办法。有时候我想，我们的手并不比别人干净，我们的心甚至是黑的。什么时候，国家才有能力把警察养起来，让我们腾出精力干点正事。”

朴顺义确实够厚道的，碰上迟哥这样的人物，不能推诿还要想法管理教育，遇到迟哥替人说情还要买账；抓赌失败了，一查是自己的队员毛坨出了问题，却还想着找他谈话敲敲警钟，不想让其陷入太深，并向局长保证不出问题，但在市治安支队突袭行动中把毛坨抓了个正着；去看守所找毛坨问个究竟，却发觉毛坨是着了“饭甑”的道而不能自拔了；更伤心的是发现了自己的儿子朴强正在朝着“毛坨第二”的方向滑落，自己却无能为力……

在现实生活中，不是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吗？看似喜事连连，实则难以言说；看似人模狗样，实则满肚辛酸；看似大富大贵，实则度日如年；看似得到许多，实则正在失去；看似悲惨苍凉，实则精神丰富；看似失去一切，实则获得更多……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以一时的成功而沾沾自喜，不以一时的失落而闷闷不乐，不以一时的得志而欣喜若狂，不以一时的失败而萎靡不振，这才是我们应有的生存之道。

如此看来朴顺义的“双喜临门”是够讽刺的，不仅仅是讽刺，甚至是尴尬和无语、辛酸和无奈、震惊与失望、苍凉与残酷。所幸的是，在《双喜》里，朴顺义的一些言行，让我们还能感受到一丝丝现实中的良心、无奈中的善良、悲凉中的温情、人性中的温馨。

《双喜》所带给我们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双喜》，少一著，原载《湖南文学》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