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主播（中篇小说 4）

谢桂林

四

       这几天，肖支书家里很热闹。民兵营长正领着一帮劳力给肖支书挖堰塘。
本来，李营长是想将堰塘挖在肖支书左边，肖支书挑水洗衣都很方便，浇灌菜园也方便。可是，肖支书却执意要挖在右边，也就是靠 近我们家的菜园边。李营长就说，好好好，那就挖在右边，挖在右边。
      三天以后，堰塘修好了。李营长还从预制厂弄来两截废弃水泥楼板，搭成一个挑水码头。然后特地从公社渔场买来一些胖头鱼、草鱼、鲤鱼苗子，小心翼翼地把鱼苗投进新堰塘。
      肖强站在水泥码头上，朝一帮孩子们喊道：“我家有新堰啰！有新堰啰！我们家有，有，有好多的，大，大，大鱼啰！”
      孩子们艳羡地立在码头上和堰塘的四角，欣赏游来游去的鱼儿，一会儿这个喊，“快看，那里一条红鲤鱼！”一会儿那个叫，“快来看，一条胖头鱼！”
      孩子们好大一会都不舍得离去，当然，爱热闹的肖强，他更不希望大家走。

      三个月后，樱桃从武汉音乐学院培训归来，班上很多同学似乎把她的家庭出身忘得一干二净，一群女生热情地拥上前，拉扯着樱桃的两只手，热情地欢迎她回到班集体。
      徐老师还提议大家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
      在欢迎仪式上，樱桃向同学们介绍了在音乐学院培训的见闻和自己的一些学习体会。
      接下来的几天，徐老师对樱桃似乎格外关心起来。
      樱桃一个人从女生宿舍搬出来，住进了学校广播站。
      每天晚自习前，徐老师常常让一名同学来广播站叫樱桃，到他的单身宿舍去谈话。徐老师和樱桃谈话的内容很多几乎雷同，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无非就是怎样写好议论文，怎样当好一名团干部……远不及音乐学院的辅导员讲得那么生动有趣。有时候，徐老师还把他的手臂很随意地搁到樱桃的肩膀上，或者搁在樱桃的头上！这使樱桃格外恼火，甚至感到恶心！
      几年以后，徐老师因为对班上两名女学生动手动脚而受到学校记过处分。在和同事一起喝酒时，徐老师竟然如此感叹：“唉，本人之所以犯作风错误，就是因为没把那个周樱桃弄到手！也难怪，那丫头的一双眼睛，你们不知道，那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简直就是蒙娜丽莎的眼睛！”

      暑假很快就来到了，母亲特地准备了两只芦花公鸡，计划樱桃回来和大家一起解解馋。可是，樱桃却搭信来告诉大家：她不准备回家了，她要求在学校看校！
      母亲无比失望。但是母亲也没有办法去学校叫孩子回家。
      孩子大了，万事就由不得父母！只是母亲没有想到，樱桃不愿意回来，其实就是针对母亲自己！
      樱桃坚持认为，是母亲的不贞，才让自己蒙受了极大的委屈！如果不是师专的郑书记开恩，自己恐怕已经退学了！听说郑书记在部队当营长时，那个该死的袁队长给郑书记当了三年文书。
      樱桃终于上大学了，母亲的目的达到了！母亲的愿望实现了！母亲始终相信自己的行为没有错！为了樱桃，她什么都愿意付出！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肖支书却不是这样想的，肖支书不会轻易地放过母亲！只要有机会，肖支书就把母亲叫走，让她满足自己的私欲。
      终于有一天，弟弟樱平发现了母亲的秘密！
      樱平开始恨肖支书！他开始由原来的崇拜肖支书转变为鄙视肖支书、仇恨肖支书！只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年纪还小，自己现在还不是肖支书的对手！樱平他在默默地等待机会！他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僵，也是因为肖支书在其中作梗！樱平想做一回真正的男子汉！他想找机会报复肖振杰，为父亲讨回公道！
      年底，十七岁的仁中戴上了大红花，在村里小伙伴们无比崇敬的眼光中，热热闹闹地参军去！
      丽妮和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小演员们，在欢送会上表演了舞蹈《七亿人民七亿兵》——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云，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我们是攻不破的钢铁长城！
      最后一个节目，又是丽妮独唱《越飞山》
      越飞山，英雄山，
      俯瞰着千里南海。
      巍然耸立在祖国的海防线上，
      在那阻挡美国强盗的激烈战斗中，
      战士们和你一起保卫祖国
      ……
      歌声嘹亮，舞蹈也很优美，但是最后，云中还是离开了伙伴们。云中换上一身新军装，云中乘坐接送新兵的军列，到遥远的北国边防线去了！
      云中一走，肖强和其他小伙伴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惆惆怅怅。
      樱桃和云中，在伙伴们平时的游戏里，一直就是他们的头儿。在星光闪烁的夏夜，云中和樱桃领着大伙满山满岭地捉特务；在月黑风高的秋夜，云中和樱桃领着大伙，一起偷生产队的黄瓜、花生和红薯……现在可好，樱桃上大学去了，云中参军去了，大家以后听谁的指挥呢？以后谁带领大家一起做游戏，谁带领大家一起偷瓜果呢？谁也说不清楚。
      在乡下，伙伴们一起回想着樱桃和云中带领着大家，偷摘生产队瓜果的时候，樱桃却在城里享受着爱情这枚甜蜜的果子！
      樱桃的男朋友叫曾宏宇，也是师专的。曾宏宇是学艺术的。
      樱桃在武汉音乐学院声乐系培训的时候，曾宏宇就是德州师专的音乐老师，刚好也在武汉音乐学院器乐系脱产学习。曾宏宇的二胡拉得非常出色，尤其是《二泉映月》！樱桃去武汉的时候，他已经在武汉音乐学院进修一年了。
      那次在武汉火车站，接樱桃的人就是曾宏宇。
      那天，樱桃下了火车，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袋，左顾右盼，只见四周的人群在她眼前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匆匆赶路的人流，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唯有自己孤立无助，她站在那里不敢移动半步。
      这时候曾宏宇过来了，问她：“你就是德州师专来的？”　　　
      樱桃点头。
      “你就叫周樱桃？”
      “我就是周樱桃！”樱桃就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恨不能一下子扑到人家身上！曾宏宇热情地向樱桃伸出一双大手。
      樱桃也信任地把她的小手伸过去。

      又一个寒假到来。母亲站在禾场上，焦急地望着远处那条伸向村部的小路。
      樱平喊：“妈妈，快进屋做饭吧！”
      “哦，就来就来。”母亲又问，“樱平——”
      “嗯。”樱平简单地回答。
      “你说，你姐姐樱桃，三年了，她怎么还是不回来？”
      “可能是要毕业了，要到乡下学校当老师了，她就很忙。”
      “我不信你姐会有这么忙。我问过别人，遇仙桥的伍小蓝就回来过，而且是每期都回来！我估计，你姐呀，肯定是嫌我们家穷，不愿意回来！”
      樱平安慰她说：“妈，您别这么想，其实，我姐就是忙。她在学校是团干部。时刻要求进步呐，怎么和我们一般人相比呀！”
      母亲不说话了，每当这时候，她就会一个人走到一边，在避人的地方，默默地擦眼泪。母亲的头上，明显地出现了几根白头发。樱平知道，母亲的每一根白发，都和姐姐对母亲的绝情有关！
      樱桃毕业的时候，曾宏宇找到她，问她：“樱桃，你想到什么地方去工作？”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坚决服从学校的分配！”
      “如果你想到城里教书，我可以去找我舅舅。”
      “找你舅舅？你舅舅是谁呀？”
      “我舅舅，他就是我们师专的郑书记呀！”
      “哦——我明白了。”樱桃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樱桃有些生气地说：
      “原来你舅舅早就安排好了，叫我到武汉音乐学院培训，让你有机会接近我！”
      曾宏宇有点脸红。但他还是说：“也许吧，可是我们这样认识，也算是缘分呀！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
      樱桃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也同意他的观点。
      曾宏宇问：“那你说说，你到底想去哪儿工作？”
     “还是那句话，我不想麻烦领导，我坚决服从学校的分配！”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真的把你分到偏僻的山区小学，还是太委屈你啦！”
      “你这样瞧不起乡下人，那就再找一个比我强的城市姑娘结婚吧！”
      樱桃说完，生气地调头走了。
      最后，樱桃还是在郑书记的授意下，分配到德州市六中教书。
      樱平第一次去市六中看姐姐的时候，樱桃还没有正式走上讲台上课。
      樱平说：“姐，你真的应该回家看看妈妈。我们的妈妈老得很快，已经有好多白头发了！”
      樱桃不吭声，樱桃默默地低下头，不敢看弟弟的脸。
      然后，樱平还告诉姐姐：“我们大队分田到户了，我们家分了六亩田，两亩地，”
      樱平还绘声绘色地说：“我们大队据说是全公社分田分得最迟的一个。肖支书为此受到批评，上面说他看不清形势，转不过弯来，最后被免除大队支书职务，把他调到公社经管站吃闲饭去了。”
      “他活该！我妈就是被他给害惨了！”樱桃愤愤地说。
      “是的，我知道。”樱平也附和着说。
      樱桃又问：“爸爸还是常常在外面做手艺吗？”
      “爸爸也落屋了，很少出去。他在家里学着耕田、种地。只是，爸爸还是很少说话。简直就像一个沉默的人，特别是和妈妈很少交言。”
      樱桃问：“樱平，爸爸，他念叨过我没？”
      “爸爸哟，他有时候骂你。”
      “骂我什么？”
      “他骂你不晓得好歹！骂你没有孝心！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我晓得我是很不好。可是我现在更不好意思回去了！我怕他们当面痛骂我一顿！”
      “你是不知道，其实爸妈真的很在乎你的。你如果回去了，不知道他们该有多高兴呐！”
      樱桃点头，哽咽地扭转头，“我知道……过一段，过一段，再回去吧。”
      “好，我们等着你，姐。”
      樱平从樱桃那儿回来。母亲在禾场一边摘棉桃，一边详细地问樱平：“樱平，你姐她瘦了吗？住房里面有没有蚊子？”
      樱平耐心地告诉母亲：“我姐她吃得好，没有瘦。姐住的房子很干净，肯定也没有蚊子！还有，妈，我姐还说了，过几天，她就来看你和爸爸。她说她要请你们原谅她，这么多年来没有回家尽孝。”
      “听她这么说就够了。当妈的就知足了。只是妈老了，不如以前了，家里鸡也养得不多，鸡蛋也还没有给她攒上一百个，我想给       她带到学校去，让她补补身子。”　　　
      妈听说樱桃要回来，话就更多了。
      樱平说：“鸡蛋不够的话，我可以上公社去给她买，妈你放心！”
      樱平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点心酸：母亲内心深深想念的还是樱桃，那个给她带来几多屈辱的樱桃姐姐。几年来对生母和养父不理不睬的樱桃姐姐。樱平从心底里竟生出好多对姐姐的妒意。自己一直陪伴在的母亲的身边，母亲竟然视若不见，亲生儿子的无数好处，似乎一钱不值一样的。樱平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幸好樱桃姐对自己不错，自己每次到她的学校找她，她都很开心，很自豪地向同学们介绍：这就是我的弟弟！很聪明的弟弟！想到这里，樱平又感到几分欣慰。
      一旁的父亲见母亲这么不停地问来问去，忽然插话，问樱平：
      “樱平，你姐的学校里有没有食堂呀？”
      “当然有呀，那是正规的地区高中呢，过几天姐姐就要正式上课当老师了！”
      父亲嘀咕道：“有食堂就好，你姐在家就没弄几回饭，我担心她在学校里，一个人煮饭不熟……”
      听到父亲这话，母亲更掩饰不住自己的眼泪，默默地走到屋里去了。

      这天，肖支书又来到我家，找到母亲，说：“水蜜桃，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母亲问，“什么事？肖支书？”
      “我想，在你家菜园边打一口井，两家合伙接上自来水，好不好？”
      “这事儿你得和我们当家的商量。”
      “你们新旺兄弟不是到县城做手艺去了吗？”
      “他过几天就回来的。等他回来，你再和他商量吧。”
      “可是，我请的打井师傅这两天就要来了，地方没选好怎么开工？”
      “那，你说怎办？”
      “我是想，你们让出菜园这头的一垄地，我负责打井和修水塔的工资，以及水管的材料费，以后，两家就可以用上自来水了。”
      母亲说：“这样看来，我们家确实沾了你家很多光，不过安自来水是好事，你看着自个办吧。”
      母亲也不想和肖支书多说话，埋着头回到家里。肖支书在后边朝母亲的背影喊：
      “那我过两天就请他们来啦！”

张汉平

欣赏佳作！点赞！

夏应运

拜读佳帖，欣赏学习！

夏应运

拜读佳帖，欣赏学习！

谢桂林

张汉平 发表于 2020-4-6 08:31
欣赏佳作！点赞！

问候张老师！

谢桂林

夏应运 发表于 2020-4-6 08:42
拜读佳帖，欣赏学习！

祝您快乐！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张新泉

写得好，熟练驾驭着，散得开，收得拢。

张新泉

欣赏。

谢桂林

史开均 发表于 2020-4-6 10:24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祝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