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954年澧县水灾 (注:本文根据陈章迪、陈章华、贺家武三位先生的回忆资料整理)
1954年,从4月下旬起,山区湖区连续普降暴雨,沅、资、澧三水同时陡涨,超过历史最高洪水位,洞庭湖因受江河顶托,湖水渲泄不下,水位迅速抬升,滨湖一般堤垸水位超出1949年最高水位1米,至8月初,洞庭湖区的华容、岳阳、湘阴。沅江、南县、益阳、安乡、澧县、汉寿、桃源及长沙、望城等县225垸相继溃决,湖区几县除保住少数几个堤垸外,绝大部分堤垸漫溃,被淹成一片汪洋…… 关于这次涨水,出生于澧县如东永镇河的陈章迪先生有过这样的记述: 1954年,澧县受到了百年一遇的水灾,县城也发生了险情,学校抽调我们几个个子大的同学给危险堤段运送物资。不过,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他们也没有让我们接近险段,到了附近就被抢险人员接应走了。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们站在城墙上遥望,周围的洪水像一片汪洋大海,而县城就好比是一叶小舟,随时有被倾覆的危险。还好,县城终于还是保住了,洪水也慢慢的退去了。 水退后,学校也提前放了假,我回到了家。但雨水还是不停的下,洪水也蠢蠢欲动,意欲反攻,水位也居高不下。终于,我们的永镇14垸堤被洪水撕开了,决口处正对着我们家。 决堤发生的那天,正是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垸内,一根根大树被连根拔起,连同一座座房子被卷入决口。以前,历次洪水来时,我家总是躲在自家的木楼上,这次也不例外,没有搬到垸内去躲。 那天凌晨,形势却不比往常了,房屋接连倒塌,离我家只有一户了。小木楼看来难以抵挡这次的洪水了,必须马上撤离。从水上撤离,我试探了一下,不行,水流太急,唯有从屋顶走,我果断的砸断檐角,将屋顶掀开一个洞,准备从屋顶撤走。 当时,躲在楼上的有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于是,我们四人爬上屋顶。从我家到堤上,中间有两栋房子,我家隔壁是“福昌厚”糟坊,两房之间相隔一米多宽,我非常担心母亲和弟弟跳不过去,母亲是裹了脚的小脚女人,而且有40多岁了,弟弟年幼,才10岁,但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他们二人好像没有费什么事就跳过去了,我当时真捏了一把汗。妹妹13岁,我相信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先后越过“福昌厚”和陈本岭俩家的屋顶,再下到树排上,再经过树排上到垸堤,就在我们撤离后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我家右边的房子被洪水卷走,接着就是我们家的房子,也被无情的洪水卷入决口,然后,在远处四分五裂的浮出水面。 一些胆大的村民,划着船冒死追逐那些浮出水面的物件,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家的那点东西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真是悲从中来。一瞬间,我们母子四人就一无所有,无家可归了,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都没有,真正的“无产阶级”了。还好,保住了命,就算万幸了。 灾后,县人民政府给我们做了安排,将我们安置在如东乡窑岗铺一户农民家中,发给我们救济粮,还分给我们一片山坡,让我们开荒种红薯,又借给我们稻田种荞麦,让我们进行生产自救。 可恶的洪水终于退了,我们返回了永镇河,搭了一个简易的茅棚住下,靠救济粮生活。9月份,学校开学了,全免了我的学费和伙食费。政府的救济粮是按月发放的,各户要到相距7里的如东铺去领,我不在家,这项任务就只能落在13岁的妹妹头上,为此,她也吃了不少苦,尤其是在寒冬腊月,天还下雪,妹妹没有鞋,赤着脚在雪地上行走,回来后,手脚都快冻僵。难得她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为家里分忧了。
以下是澧县原法院院长陈章华先生对于这次水灾的记述: 1954年,澧县的雨水特别多。据历史资料记载,全年降雨2092公厘,全县有6个垸子漫溃。特别是进入七月以后,雷鸣夹着闪电,暴雨倾下,大一阵小一阵,急一阵缓一阵没完没了。连续降雨,使已经饱和的澧淞两河水位不断抬高。 农历六月三十日拂晓,永保垸漫溃,将离我家不到一公里的大堤撕裂,汹涌的洪水冲进垸内,巨浪翻滚,涛声震天,倒口附近的一切障碍物都被拔掉、卷走,家具、树木随波翻飞,冲入垸内,我们一家人被围困在自家木楼上。 溃口后,洪涛涌动,楼下板壁被冲走,只剩几根木柱,大地在震动,房屋在摇晃,我吓得不知所措。母亲见此情景,当机立断搬来桌凳,用木板戳掉屋瓦,用锯子锯断几匹椽角,将我和哥哥姐姐一个个顶在头上,让我们爬上屋顶。当我们通过毗邻的屋顶逃上大堤之时,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我家的房屋已经倒塌,屋梁屋架、椽角檩条随波逐流而去……刚刚还好端端的一条街,霎时化为乌有。
对于这次涨大水,澧县如东的贺家武先生也有过一些文字描述,这里选取一段,是想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当时灾区的生活状况: 一九五四年长大水后,到处溃堤决垸,生产恢复尚需时日,大家都过苦日子。学校吃菜饭、蚕豆饭、豆渣饭、萝卜饭。蚕豆饭我还是比较爱吃,萝卜饭最糟糕。 菜肴主要是白菜、萝卜、马铃薯,一餐两菜。饭还是吃得饱,是用大木桶装的,可以自由去盛。我三周回一次家。总是要带些菜到学校里来吃,如干鱼、酢辣椒等,带的菜吃不完容易变质,后来就不带了。 恰好这时食堂里也有外边群众趁着开饭来卖熟菜的,想吃就买呗。但用水受限制,没有自来水,工人师傅要在很深的井里打水起来,速度慢,所以我们用水都是厨房工友发的,排着队等热水,晚上洗脸洗脚一人一瓢,星期六人少时,可得一瓢半。后来,使用了抽水机,才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一学年,学校里没有食堂。吃饭是在教室里吃的。我们喜欢把菜分到饭碗里,然后端到教室里,坐在椅子上,高桌子低板凳,细嚼慢咽地吃。同学们就你瞧瞧我吃的菜,我瞅瞅你吃的饭,谁有好菜总是被瓜分一些,所以,吃饭时最热闹,也最嘈杂。 编辑: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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