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记忆）春游王家厂

天风 · 发表于 2020-11-23 09: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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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记忆

春游王家厂

□尹德立

年逾古稀，才更觉得少年时代一些旧事的有趣。那应该是我升入初中后的第一个春天，得知学校要组织我们去澧县王家厂春游，我们这些大都未离开过官亭方圆五六里的少年，就颇有一种要“飘洋过海”似的兴奋和神往了。

此前，作为官亭完小高年级学生，我们曾“春游”过几次，但那不过就是在“灶门口”打转转。记得一次是到官亭水库南撇河黑闸上去游过一次泳，那里离学校不过四五里地，对我而言，更是家门口，因为我家就住在官亭水库大堤南端山口内的坪垭。还有一次春游，则是到合口“陇程堰”去游泳，标准地名是叫“龙池堰”。龙池堰离学校很远，总共得有十多里路吧，对一个没有走出过家门口的少年来说，不能不说很远了。这些“春游”，都在春末，而“游”的定义，都是“游泳”。而这次去王家厂的春游，显然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次，我们临澧四中初一年级全体学生，是乘仲春的大好春光，前往位于王家厂水库大坝下不远的澧县四中（记不太准确了），去赴一场与“兄弟学校”的青涩联欢。我当时是十四虚岁，按情理该是初二学生了。但在小学时代，我生过一场病，被困在家里休养一年，所以，现在略等于“留级佬”。知道将去澧县四中联欢后，我曾觉得怎么这么巧？隔着县，怎么都叫“四中”，好像是两“老华”（当地把同名称“老华”，同岁称“老庚”）似的？而且听说这两个“四中”都与一座远近闻名的水库邻近，都在大坝外侧。而且，这两座水库附近，都有过一座宝塔，这些相似点使两校颇像孪生兄弟。当然，这次也不单是去与澧县四中联个欢，同时也是去比官亭水库还大的王家厂水库参观，去那里看山看水看风光，还看王家厂水库大坝南侧宝塔山上那座七级浮屠的古老宝塔。这些春游作业，想想都新奇、神秘、兴奋。所以，春游王家厂前的那段日子，成了我们热恋少年彩色梦的一段时光。

父母们知道孩子们要去“羊牯庄”，大都在做相应的准备，有的是准备新衣服，有的是准备干粮……“羊牯庄”其实是“王家厂”的老名字，王家厂修水库后，才慢慢冲淡这老地名的影响。我家兄弟姊妹多，父母没有娇气过其中任何一个。不过，得知我要参加联欢演出后，母亲为没有穿得出世的衣服的五儿子，破例赶缝了一件学生装，虽然布料很普通，但对我来说，已是无比珍贵荣耀了。同时，母亲还跟我说了些有关“羊牯庄”繁华的传说；并交待我，去羊牯庄都是走山路，上坡下岭的，要小心摔倒。母亲嘛，总是这么牵肠挂肚；至于学业什么的，母亲倒是持“儿女自成才”姿态，没多过问什么。不过，母亲听说平素爱唱歌的儿子这就要上台“唱演”，还是特别操了点心。

为了这次联欢，我参加排练的节目是个“小演唱”，年月太久，记不清节目的名字了，也记不清是哪些同学表演的。但模模糊糊记得那是一个套词的集体表演唱，也就是用当时流行的一支曲子，套上表达与兄弟学校联欢内容的自编歌词，十几个学生，以男女问答形式，边唱边表演。完整的歌词，当然是回忆不起来了，但开头几句，还记得一点点，好像是：

小伙子哟喂，

我问你哟喂，

为什么今天喜洋洋呃哟喂……

姑娘们哟喂，

听我讲哟喂，

是因为来到羊牯庄呃哟喂……

正式春游那天，我们一大早就赶到学校，按时整队出发。几十里山路，对当时的青少年来说，虽不是一个近距离，但也不是一个难以征服的里程。尤其心中揣着那么多神往，走起路来都十分有劲头。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好奇的年龄，跟队的老师们自然要费些神了。一会儿这个跑到路边山坡，去采一朵山花；一会儿那个发现一只野兔，兴奋大叫，引起队伍一阵哄闹。自然也还有走着走着，忽然跑到路边树丛后撒泡尿的……好在班干部们在老师安排下，相互积极配合，把几十里山路跋涉，平安地“丈”完了。

我们的春游队伍蜿蜿蜒蜒进入澧县四中校园时，受到兄弟学校师生的列队欢迎。不用说，我们看着那些陌生但热情的面孔，都有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我忍不住四处东张西望，原来，兄弟学校校舍这么大，学生这么多，从没见过的学生也这么亲热，这些感叹，在我心中暗暗涌动着。

领队老师很快把参加联欢演出的学生召集到一间特地安排的教室，负责化妆的老师们如同农村搞“双抢”一般忙了起来。待其他学生吃完饭，开始在学校大操场集合时，化完了妆的我们，才去抢火一般吃饭，然后迅速进入联欢会现场。双方领导、老师、学生代表讲话致辞的那些细节，自然已记不清了。两校的联欢节目混合编排，交叉演出。现场气氛极其热烈，表演都很成功。阵阵掌声和欢呼，成为这个时代青少年蓬勃烂漫的青春伴奏乐。这台首次与陌生学友联欢的节目，在我们洁白无暇的青涩心田里，播撒下的是友谊、是理想、是灿烂憧憬。

往返就一天时间，时间是很紧迫的。所以，联欢一结束，我们连妆都没有卸，就集合出发，向王家厂水库大坝，浩浩荡荡而去。王家厂水库大坝与官亭水库大坝倒是没有太大的悬殊，在我们眼里，都显得雄伟壮观；但由于地理条件不同，灌溉面积不同，王家厂水库的库容水面，比官亭水库应该要大好几倍。所以，惯看官亭水库的我们，被眼前的王家厂水库震惊了；站在大坝向西眺望，那水面显得浩浩淼淼、无边无际，库面山岛参差，目不暇给，好一派壮丽山水呀！

短时间的大坝视觉饱餐后，队伍立即向早已把我们视线吸引住的“宝塔山”转移。常言“望山跑死马”，虽然那座宝塔看起来就在大坝南侧不远的山上，似乎伸手可触。但从大坝走到宝塔跟前，尽管我们行进速度很快，还是足足用了约半个小时。当我们站在宝塔下时，才感觉到“宝塔”真是一种摄魂夺魄的建筑，才感觉到本来就不大的自己，在宝塔边已显得如此如此渺小。当时，我们脑海里还没有关于宝塔的其他印象，尽管听说官亭古时候也有一座著名的宝塔，叫做“官停塔”，但它早在我们爷爷时代就坍塌了，塔址上，现在只有一座两重木架瓦盖结构的画亭，所以，无法为羊牯庄宝塔山上的宝塔，提供任何比照参考。更为遗憾的是，羊牯庄这座宝塔，后来也因年久失修坍塌了。即便我们后来旧地重游，也是无法拍到一张终生为憾的羊牯庄宝塔留影了。

太阳毫不减速地西沉着，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羊牯庄宝塔，朝南去的羊肠小道走去。我们每走一段路，就回过头来，看一眼那座饱经沧桑的宝塔，直到连那个渐渐远去的塔尖也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而这意味着，我们差不多已走完返程的差不多一半路程。剩下的一半路程，我们是唱着歌走过来的，所以，大家没有觉得路有多长，人有多累。因为顺道儿，我们家住官亭水库大坝以西的学生，被老师允许不回学校，而直接回家了。我一个人从北而南走过官亭水库大堤，踏上通向坪垭的那条不知走过多少来回的山道，但过去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条路像今天这样路面宽展，两边还山花烂漫。余兴袅袅回到家时，母亲也刚从地里忙完回家。有点儿奇怪，母亲见到我后，眼光亮亮地就那么看着我，我不解地问母亲这是怎么啦？母亲微笑着说：“加而（即今天）伢儿好好看……”我这才记起，脸上的油彩还没有卸尽，其实，这也是少年期常有的心理和习惯，化妆演出，总乐意保留到不得不洗脸的时候。也许这又是青少年对美的一种理解和追求。

那一晚，我应该做过一个很甜的梦，梦里有母亲，有老师，有同学，有美丽的学校，有烟波浩渺的水库，有巍巍耸立的宝塔，还有未来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