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 兴 的 手 法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9）

凌云清风

              比 兴 的 手 法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9）


    比兴是中国传统文论从《诗经》中总结出来的两种艺术表现手法。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中说：“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意思是，所以“比”，就是比附的意思；“兴”，就是起兴的意思。比附事理的，用贴切的类比方法来说明事物；因物起兴的，依靠含义微隐的事物来寄托情思。
    比的意思，较好理解，就是现在所说的比喻，本来不同的两类事物，只取其相似之处，即可用以为比。《周礼-大师》郑众注：“比者，比方于物也。”秦观词中用了大量新颖形象的比喻，如“奴如飞絮，郎如流水，相沾便肯相随”（《望海潮》）；“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八六子》）“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江城子》；“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鹊桥仙》）；“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踏莎行》）；“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浣溪沙》）。可见，秦观许多名句都是由比喻炼就的，它们极大地添彩于秦观词的形象思维和语言艺术。
    兴的意思，有些费解。到底什么是兴？文论史上众说纷纭，让人云里雾里。钟嵘《诗品》序云：“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皎然曰：“取象曰比，取义曰兴，义即象下之意。”即比所选择的是情与意相合的物象，而兴是寓于物象之中的情意。张惠言也与皎然一样，将比兴看作是一种情意与物象的相互融合，从“立象以尽意”的角度理解比兴。况周颐《蕙风词话》云：“词贵有寄托，所贵者流露于不自知，触发于弗克自已。身世之感，通于性灵即性灵，即寄托，非二物相比附也。”他认为，寄托的触发，实质上是“兴”的另一种表述，兴就是性灵，寄托的触发，不是二物的相比附。这就成了传统比兴观最后的归宿。
    古人常将比兴手法合在一起来理解，而将它们的区别仅看成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其实，兴，即是写景。情是幽暗的不易把握，缘景才能得其形相，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写即目所见的景物以引情，就是触景生情；写由想象而来的景，就是因情造景。于是，兴的手法，渐渐演变为后起的“情景论”。沈祥龙在《论词随笔》中说得明白：“或借景以引其情，兴也；或借物以喻其意，比也”。
    在传统创作观念中，兴是用在开头，用来引起所咏之物。而在实际创作过程中，兴还有两种变例，一种是用在一首诗词的中间，这是作者情感在抒发过程中顿跃所发生的兴；另一种是用在一首诗词的结尾，作者将未尽之情投射到客观景物上，言有尽而意无穷，意欲止而情未绝。
    秦观是使用此法的高手，他不但经常在词的开头说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景物，再言要讲之内容，借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物。还总是在词情的紧要关键处插入含蓄优美的景语，使那本欲一泄无余的感情，有所收敛，有所顿挫，然后再让它在比之直说更为蕴藉的境界中显露出来。其兴之所在，比开头之兴来得更深切、透彻。它因感情所积者厚，在顿跌中思触到某种客观景物，引发出更深厚更曲折的内蕴感情，使作品跌宕盘郁，开辟出另一情境。如《满庭芳》中间插入“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风流子》中间插入“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兴用在一首诗词的结尾，妙在留下意味无穷，含蓄隽永的想象空间，让读者自已去填充，去体味。秦观就善于在词尾用上这种“神来之笔”。如“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八六子》）；“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滿庭芳》；“宝帘闲挂小银钩”（《浣溪沙》）。
    秦观词应用兴的手法，还有一个重要特色，就是把身世之感打并入闺情、春情，表面上是写闺情、春情，实际上饱含自己的身世寄托。如《画堂春》：“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柳外画楼独上。凭阑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此词约作于元丰五年落第之后，抒写惆怅情怀。再如《减字十兰花》：“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表面上写闺妇春怨，实际饱含其放逐后的离别之苦和凄凉怨恨。刘熙载说：“词之妙，莫妙于以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艺概-词曲概》）。诗词内蕴寄托，乃是兴的表现手法的另一种高妙的形式。


          2021年4月11日一一4月13日

凌云清风

      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中说：“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意思是，所以“比”，就是比附的意思；“兴”，就是起兴的意思。比附事理的，用贴切的类比方法来说明事物；因物起兴的，依靠含义微隐的事物来寄托情思。